如何调和两家矛盾不殃及泽州城,是李州守的事情,任刃在最后一块石板铺设完后,与百姓们露天欢庆了一夜,便将百姓们遣回泽州城,找李州守领工钱去,自己则到湖边梳洗一番,与林泽生一同入了滨门。
滨门内百姓不多,兴战事之时便大多迁到了临近城镇,滨门作为军事重地,主要用于了驻扎兵力。由于海岸线绵长,任封疆将兵力分散出去一部分驻扎在整条海岸线上,以篝火为号互相示警。滨门所在位置附近是最好登陆的浅滩,方圆百里内常年无大风浪,水寇最喜混在渔民中潜入华国,所以滨门是重中之重,兵力也最多。
滨门与热闹和乐的泽州城明显不同,城门处有重兵把守,即便是林泽生这样随军多年的老人也经历了三重检查才入了城。一路走来,城中处处弥漫着战意,巡逻的士兵从二人身边走过,目不斜视,步伐整齐。不远处是队列划一的训练队伍,手持长刀切砍着木桩,随着动作呐喊着,即便隔着有段距离也能被那处传来的凌厉杀意刺的有些发寒。
由于常年作战,滨门内基本已经搬空,大都是简易搭建的泥土房,简陋但也算整洁。由林泽生领路,任刃没有多久就走到了父亲所住的房子外。比士兵住的房子要好一些,走进屋子袭来的是一股燥热潮湿之气,让任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半晌才缓过来,心中微微酸涩。父亲近二十年来竟一直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任封疆身为定国将军当然可以住在泽州城内,在后方负责指挥调动。但任家军的特点就在于兵将同甘共苦,所以任封疆二十年来倒是很少去泽州城内,是以泽州城内连将军府都没有修建。
“刃儿,你可算来了!”任封疆早得了通报,忙迎了出来,将儿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道:“瘦了,也黑了,受苦了吧?”
“老将军,二少可真是做了好事呢,那大路修的真是干净漂亮!”张力也从屋里跟了出来,大嘴一咧嘿嘿笑道,一巴掌拍在任刃身上,赞许道:“二少真是好样的,日后可方便了我们了!”
任刃被拍的一颤,忙躲到林泽生身后,生怕这没轻没重的张力再来一掌。看着跟随父亲走出的几位副将,忙谦虚道:“没什么的,我身为军医本就该负责后勤,为前线的将士们提供些便利本就是我该做的。”
几位副将忙附和称是,纷纷向任老将军夸奖他的二子,任封疆虽然嘴里说着小孩子胡闹不算什么之类的话,但眼底的得意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任锋,任刃刚想问问大哥去了哪儿,却被一人抢了先。
“任二少既为军医,为何近几个月都不在军中随行?”
只见身材矮小的韩监军从几人身后踱了出来,阴阳怪气的举起手中的军碟:“身为军医,若是离开军队是需要将军文书,同时记录在案的。可任二少您一走就是数月,为何既无文书也无记录?”
虽然明知这韩监军是找茬来的,但也问住了几人。
任封疆懊恼的瞪着地面,他当时将任刃名字登记在军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随军身份,之后便一心想让儿子远离战场好好养伤,哪里会想到这些麻烦事?如今却被小人抓住了把柄,真是难办了。
任刃虽不懂军中之事,但也想起林泽生到泽州城时的确是携带了文书的,这样想来自己的确是违背了军纪没错了。
韩监军一见众人脸色不豫,更显得意,转向任封疆道:“任老将军一直以治军严谨著称,却没想到会如此纵容自己的儿子违乱军纪。不知这军纪严明一词,是否到了任将军的父子兄弟间就毫无用处了?”
任刃霍然抬头,狠狠地盯住那矮小的人影。他这是借自己这个由头来羞辱父亲!父亲要如何作答?他的确是违背了军纪没错,父亲若认了便声威扫地,纵容儿子的罪名是逃不掉的……那么,日后还如何服众如何治军!在这广纳新兵准备总攻的时候若是传出了这样的事情……
上前一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对着任封疆,膝盖一矮,任刃跪于地道:“任将军,任刃擅自离军,今日特来请罪,请将军按军法处置!”
任刃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韩监军的脸,待看到他因自己的说法而愕然睁大的眼后,轻声一笑,怎么?想不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胆敢自请军法处置?前世我已经累的父亲受尽屈辱,人生再来一次,我怎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任封疆动容的看着面无惧色的幼子,知道儿子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才这么做的,无力的挥挥手,忍痛道:“拉下去,行四十军棍。”
“老将军!”几位副将面露不忍呼唤一声,却在见到任封疆脸上的痛色时忍住了接下来的话,只是如刀的目光直直射向了惹事的韩监军。后者哪里经得住这些从战场上杀人浴血惯了的汉子的目光,顿时吓得一抖,再没了之前的小人得势。
任刃微微一笑,任凭几个走过来士兵将自己拖了出去,按趴到长凳上,褪了外裤,行刑声起时,粗状如成人手臂般的军棍便直直落了下来。
“嗯!”任刃没想到那不过木头制成的军棍居然会如此疼痛,不小心竟哼出了声,忙咬住嘴唇将接下来的痛呼堵在喉咙,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困难的抬起头看着围观的人们,轻易地找到了面有悲色的父亲,忙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试图告诉他自己其实不疼的。
却不知那苍白的笑容更让任封疆痛彻心扉,一时间几乎红了眼眶,狠狠攥紧拳头,才克制住没有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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