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雅凝眉逼视着柳期:“柳期,你是前代文明的人,你读了多少书,上了几年学?”
柳期的面色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凝重起来,低声道:“直到大学毕业,十六年。”
李清雅“哈”了一声:“十六年,卯泰孩子只能上七年,其中四年还是工种技能实践!你知道无名里,有多少其他碎土的成员一年学都没上过吗?他们有些人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我父亲说,看书越多的人,只会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只会自保……可是我不信,书上明明说前代文明的教育体系有多发达,文化普及率有多高,如果那些都是自私的人,又怎么能一起创造出那么辉煌灿烂的文明呢?他们都能探索宇宙了……”
柳期微微摇头:“清雅,裂变前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是,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斗争使、革命使。但是那个世界就是在斗争中不断地变好,大家的生活也越变越好,不是么?”李清雅咬着牙,目光坚定,“柳期,我该谢谢你。是你的选择,让我意识到了自己有多重要,就算只是一缕棉花,我也要把微不足道的力量贡献出来。”
说到这里,她的愤怒已然消散,余下的只有一种陌路人的漠然。
柳期察觉到了她气质的变化,那股子亲近消散无踪。她端着半杯迟迟未喝的茶,问道:“清雅,如果你父亲还在,把他放到天平的另一端,你还会这么坚定么?”
李清雅走向自己的位置,却没有坐下来,淡淡道:“他已经不在了。”
柳期沉默片刻,喝光了杯中冷掉的茶水,起身走向楼梯。她回过头,望向李清雅修长的身影,说道:“我知道你的请求是什么,明天一早,我会在茶阁门口等你。”
“谢谢。”
直到下到一楼,柳期才听到这两个轻轻的吐字。
淡漠之中,气息有些急促。
左岚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精神健旺。
她一直很重视睡眠质量,良好的睡眠不但能增进气色、延缓衰老,而且可以保持最好的异能状态。毕竟精神意志才是决定异能上限的决定性因素。
所以即便她十分想见黄金,也在夜里十一点准时入睡。睡前倒是用固定频道联络了一下国宾馆,黄金的声音听上去恹恹的,似乎受了重伤的她还要没精神,让她满腹的心绪无从开口。
左岚没多说就关掉了对讲机。
也是,从小到大,黄金总是被黄怀压一头,哪怕黄怀再三谦让,老总理也没有把最关键的位置交给黄金打理。身为老总理的养子,又身负隔空控物这种稀有的异能,即便黄怀真心不想与黄金争权,也无法推掉天然担负的责任。
左岚不是没想过,若当初选择的不是黄金,而是大他三岁的黄怀,如今的自己是不是早已成为隐形的卯泰往后。尤其是三年前老总理把内陆三城交给黄怀统管的时候,这种假设如藤蔓般缠绕着左岚心头数月。
让她甩掉这种想法的是黄金。老总理身体愈发恶化后,把手里仅剩的空港管理权交给了黄金,而黄金毫不犹豫把左岚提了上来,将偌大的空港交给年仅二十六岁的她搭理,不久后又借了个由头把她破格提到中将副官职衔。
要知道,没有战功累积,内陆文官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想升迁极难,若不是黄金,她就算拥有堪堪摸到中级的风盾异能,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在总理府当一个底层的小助理。毕竟异能虽到了中级,风盾却是以防御为主,那些以中级异能当上中将、中副的,都是攻击型异能的进化者。
所以黄金在朝会上提出给左岚破格提职的时候,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几乎没有一票赞成。最终还是代表老总理出席的黄怀力排众议,通过了黄金的申请。黄怀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左岚协助黄金打理空港半年,空港不但未出乱子,还优化了许多商铺的布局结构和管理条例,成果显著。
哪怕审议的是左岚提职的事,那时的她也没有资格走上朝会。所以黄金告知她审议过程后,左岚就解开了心中缠绕已久的藤蔓。
她是有脑子的女人,自然不会因为黄怀凭一己之力帮她提了职衔,就觉得能和他发生些什么。她知道黄怀之所以这么做,纯粹就是因为黄金这个弟弟。
一个男人值不值得托付真心,不能看他拥有什么,而要看他舍得给你什么。
空港管理权,黄金一拿到就暗中给了她。中副职衔,黄金手里没有,也毅然决然为她去朝会争取。正因为这样,登高望远的左岚才能拥有日渐成熟的心态和意志,才让异能进一步突破上限,真真正正成为了一名不可小觑的中级进化者。
几年过去,当下黄金比她多的,也只有一个总理之子的身份了。
左岚的手滑过衣柜中一长排质地不同的衣服,最终挑了一件月白丝绸过膝裙,剪裁极为妥帖。又在上身套上一件黑色薄纱质地的外套,踩上一双同样黑色的高跟鞋。
她坐在皮椅上,纤秀的手指轻轻拂过小腿上的一道淤青,不大明显,是她昨天刻意从医疗官手里藏下来的。黄金一夜未回,这点痕迹已然没用了。
“叫一名医疗兵过来,会处理淤青的。”
倒不是淤青马上会好,以至于黄金发现不了,而是左岚改了主意。冷静下来后,她选择接受了事实,黄怀对于空港的渗透和掌控力,只怕自己和黄金加在一起都无法与之匹敌。而这一点她早就该意识到的,毕竟黄怀支持黄金为她提职的时候,用的理由已经足够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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