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身后是爬满大片藤蔓的假山,燕云度被谢逸华拉进一处垂下来的藤蔓后面,那里是一处窄窄的山洞,因为被藤蔓遮的严严实实,倒并不容易察觉。地方狭小,进去之后两人的身体便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燕云度鼻端嗅到端王殿下身上传出来的淡淡的香味,他对香料无甚研究,也不知是花香还是香料的味道,只觉得特别好闻,甚至还有点沉迷于这种气息。燕云度被端王牵住手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脑子里顿时浮起奶爹忧心忡忡的念叨:“郎君手粗的跟老树皮似的,若是端王殿下嫌弃可怎么办呢?”那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牵手是多么让人心旌动摇的事情,但现在他向来思维缜密的脑子都有点乱了,只能僵硬的与端王靠在一处,耳边听着太女的脚步声临近,那颗在腔子里沉寂了二十五年的男儿心扑通扑通有加速的趋势,脑子里反复都是奶爹的问题:端王殿下她到底有没有嫌弃他粗树皮似的手?卫少真几步追上了谢风华,隔着一丛藤蔓茂密的叶子,能看到他白生生的手指扯住了太女的袖子:“殿下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定要听父后的吗?”声音里似乎还隐隐带了丝哭腔。燕云度想将自己的手从端王手里抽出来,他早就想好了不介意,可是看到太女正君白生生的手指,心里到底还是生起几分不适。没想到谢逸华却用力握着他的手,丝毫也不给他退缩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端王殿下将整个身体都更紧的贴了上来,两个人都能算是严丝合缝了。燕少帅征战多年,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杀个千儿八百的人眼皮都不带眨的,被端王殿下紧紧贴上来的时候,整张脸却不由自主的烫了起来,倒好似被人浇了一盆热水,从头熟到了脚,呼吸也有些不畅。藤蔓外面,太女谢风华被卫少真扯着停了下来,似乎十分无奈:“真真,你到底想怎么样?”燕云度燕云度在席间便注意到他眉间郁色,似乎生活的并不开心,寡言少笑,还暗中猜测太女正君似乎是个辛苦的差使,才让这位太女正君眼底的青色拿粉都遮不住,没想到紧跟着他便透过浓密的叶子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卫少真扯住了谢风华,凑到了太女面前,搂住了太女的脖子亲了上去。他闭着眼睛亲的用力而绝望,眼泪顺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了下来,模样十分可怜。太女被他搂着强亲,似乎很是无动于衷,直等他亲够了,才推开他平静道:“父后的决定,你我都没有能力反驳。你若是不愿意让他们踏进东宫的大门,便自己去跟父后说!”说完他就推开卫少真走了。卫少真蹲在了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作者有话要说:……宠夫之路渐渐打开!宫里面生活的人,大约都有一种本能,无论心里有多少委屈,也能很快重整旗鼓,在人前掩饰的滴水不漏,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卫少真与太女成亲已经五年,却至今未有身孕,东宫侧君庶君也不少,就算是皇夫的娘家侄子,想来压力也很大。他也只是失态一时,很快就站了起来,擦干净眼泪,四下看去,周围静悄悄的并无半个人影,他挺直腰身又成了人前仪态端方的太女正君,眉间一点郁色,穿花拂柳而去。藤蔓后面的谢逸华与燕云度四目相对,呼吸可闻,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没了被发现的危险,山洞里的气温骤升,燕云度只觉得后背几乎都要汗湿,局促道:“太子正君走了,咱们……出去吧?”端王谢逸华却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她柔声诱哄:“你把头低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不知就里的燕少帅毫无防备的低下头来……然后就被端王搂住了脖子亲了上来。燕云度脑子里轰然作响,星云炸裂,整张脸都烫了起来,他的眼里全是惊愕之色,整个人僵硬到不知如何是好,任由端王孤军深入,唇齿间全是她的味道,带着股说不出的甜香,近的不可思议的脸上毫无瑕疵,他一度忘了呼吸,好一会听到谢逸华带笑的声音:“乖啦,咱们出去吧!”她牵着他的手,就跟牵着个才会走路的小孩子般从藤蔓遮掩的假山石洞口走了出去,燕云度这才省起——他不是应该谴责她的行为吗?心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甜意,让他保持沉默。燕云度分明还记得,在他十五岁踏进军营的前夜,奶爹絮絮叨叨叮嘱了他几个时辰,诸如“万不能与女子有肢体接触,不能与她们拉手贴面,更不能同榻而眠……”等等多到数不胜数的教条,就为了挽救他那少的可怜的名声。后来战事紧张,与同袍在尸骸堆里打滚,隔着铁甲触碰到阵亡袍泽冰冷的手,沾满血迹永远沉睡的尸体旁边有迎风摇曳的一朵黄色小野菊……太多的禁忌被打破。生与死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也许在某一个瞬间就天人永隔,残酷到他都来不及体验生之欢愉,却随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燕云度活了二十五岁,在大烈王朝都应该被归类为嫁不出去的郎君,最好的出路也许是给某个女人做填房,对于婚姻他从来也不曾期待过。他对婚姻最好的解读就是在后院绣花管家,相妻教女,忽然之间就跟开了窍一般,他莫名觉得……在这些琐碎到让他几乎要望而却步的事情之外,婚姻也许还有别的让人憧憬之处。谢逸华拉着个块头比她还大的男子缓慢行走在御花园浓荫小道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享受这刻的静谧,微风晴好。她从来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亲了他只觉得好玩,这个傻呆呆的安定郡公哪里有当初南疆的威风八面,再牵着他的大手把玩,却察觉出了他的退缩之意,似乎试图把大手从她手里抽出去,她松开了这只手,却调皮的拉住了另一只手,很快就感觉触感不对,翻过来一瞧,顿时惊呆了。“这是……什么?”好好的手指头上全是针洞,端王殿下顿时发怒了:“谁这么恶毒,怎么把你给扎成了这样?”燕云度注意到她颊边被怒气激起的绯红,她怎么会明白备嫁有多么辛苦,男红与厨艺管家,以及教《男诫》的先生折磨的他简直生不如死,比当初学武上战场都要艰难。“……绣花针比刀剑还要难侍候。”这大概算是他的心声了,只是却不能在顾氏面前抱怨出来,不然他又会哭着抹眼泪:“是爹没有教好你,将来嫁出去了可怎么侍候端王啊?”儿子长的丑就算了,后天习武练就的五大三粗,不能拼美貌,跟贤惠也不沾边,这不是要独守空房的节奏吗?谢逸华愣了一下:“燕府里没有绣公?还是侍候的人不好使?这些事情你怎么做得来,今儿回去本王就让崔春羽从王府绣房里挑四个绣公送到燕府去,往后都不要再抓针了,省得扎出一手的血洞洞。”难道燕府入不敷出?“疼不疼啊?”怎么会疼?燕云度身上多少战场上的刀qiang箭伤,好几回都以为自己要挺不过来了,箭羽透骨,还要忍着巨大的痛意拼杀搏命,小小针孔跟蜂窝似的,连轻伤也算不上,早就习惯了!“疼——”鬼使神差他答了一句。端王从身上解了个荷包下来,里面有个拇指大小的白瓷小瓶子,拔开小小的木塞,将里面淡绿色的液体倒一点出来,涂到针洞上,凉意瞬间就渗透了肌肤,连那种轻微的痛意都没有了。燕云度:“殿下是开药铺的吗?”这种时候,正常的小郎君们应该怎么说?他皱着眉头思考这一难题,谢逸华已经把药瓶原样装回荷包,连荷包都塞到他手里:“早晚各涂一次,很快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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