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皇,都是儿臣的错!”谢安华伏地认罪,连太女也要洗摘干净:“儿臣不知姑姑会如此大胆,太女殿下更不知情,都是儿臣不曾严加管束姑姑之过,请母皇责罚儿臣!”太女是她最后的退路,是万不能将这条路堵死的。谢逸华矮身去扶她:“三皇妹何必如此?何旭之事与你又有何干?她是她,你是你!她虽是你的姑姑,但咱们可是亲姐妹。你在宫中生活,她在安定郡,纵是装了千里眼顺风耳,也不能探知她在外的一切,你又何必自责。除非她的所作所为全是皇妹授意……”她故意拖长了腔调。“不是我!不是儿臣!”谢安华都快被谢逸华的话给吓哭了:“母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当真没有授意大姑姑侵吞良田!”太女眉头微皱,总觉得谢逸华的话里透着古怪之意——她不是应该趁此机会将她与谢风华一起拖下水,引起凤帝震怒厌恶吗?怎的反倒替谢安华开脱?实在不符合常理。谢安华也太过可怜,平日在外面趾高气昂,真遇上事却软成了一瘫稀泥。“母皇,三皇妹胆小如鼠,哪敢授意何旭侵吞良田?”谢风华忍不住替谢安华出头。她平日在凤帝面前就极力维持着疼爱弟妹的长姐的形象,连纨绔子弟谢芷华的烂摊子都要收拾,更何况是谢安华的烂摊子:“再说何旭是三皇妹的亲姑姑,也算是咱们家亲戚,纵然占了安定郡公的便宜,二皇妹也没必要非要将事情闹大,让大家都下不来台。此事悄悄派人通知何旭,让她将吞下去的税银还给安定郡公也就完了,再不济母皇罚何旭一大笔银子补偿安定郡公,既顾惜了三皇妹的颜面,往后大家见面,也不会伤了和气。”皇家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国事,但关起门来掰扯,又可算做家事。她爱护妹妹,顾惜着谢安华的面子给何旭留份体面,还提出了解决方案,若是谢逸华再穷追猛打,那就是她视财如命了。皇女为了银子跟人争的面红耳赤,可是大失风度,也不知凤帝心中会做何想。谢安华这些年跟着凤帝在朝堂上揣摩学习,处事手段是越发的圆滑了,别的不知长进如何,但平衡之术学的可真不赖。凤帝皱眉:“朕不如就依太女所言,让何旭将良田银子都吐出来,顺便再重重罚她一笔,此事就此了结,阿言以为如何?”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盯在谢逸华脸上,谢安华心头狂喜,太女则很是谨慎,唯有凤帝喜怒难辨。“此法不妥!太女殿下固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若是亲戚间来往,原本也使得。儿臣也不是非要银子不可,就算是送给三皇妹的亲姑姑,也无甚不可。可此事却关乎国本!程陶已经仗着职务之便,敢伙同地方官员截留国库税银,再出了个何旭侵吞良田,使得安定郡连税银都无法收缴,论恶劣性两者并无不同,都是大烈的蛀虫。治国之道,万不可朝令夕改,律法是约束全民的,无论是平民百姓也好,宗室权贵朝廷官员也罢,都理应遵从国家律法,才能政令通达。若是因为与皇家攀上了关系就敢侵占民田,那有一天送了儿子入宫,岂不是要江山改姓?”“皇妹此言差矣!谁人敢有这样胆子?”谢风华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及时出言喝止,更抬头去瞧凤帝神色,只盼着她面上显出恼意。哪知道凤帝若有所思:“阿言接着说——”谢逸华神色肃穆,苦谏道:“太女殿下仁厚贤明,乃是我大烈之福。只是仁厚也要分人。譬如何旭——何家深受皇恩,却还敢胆大包天侵吞民田,视国家律法如无物,恐怕何旭在安定郡没少打着三皇妹的旗号张狂行事。不然只凭她的品级,难道地方官不曾弹压?三皇妹倒是视何旭为亲人,可何旭如此行事,又置三皇妹于何地?她在外行事之时,可有考虑过事发之后三皇妹的处境?”谢风华只觉得她言辞如刀,句句扎在要害之上,皆是诛心之语,竟是教她一时反驳不得,没想到谢逸华话锋一转,很自然攀扯上了她:“太女殿下身边也有亲近之人,难道这些人打着太女殿下的名号在外行不法之事,太女殿下也会瞧在以往的情份上宽纵她们?依皇妹愚见,懂事的会夸太女殿下仁厚慈爱,也有财迷了心窍的,恐怕会觉得殿下太过心软,极好说话,一份旧情就能牵绊住了殿下,到时候大家犯了法,只管齐齐跑到殿下面前求情,就能获得宽宥,那还要律法何用?”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早上好,这是谢逸华一番话堵的谢风华哑口无言不说,还顺带着将她往日披上身的仁厚的外衣撕开,朝着她的软肉处狠狠捅了一刀,血肉模糊。太女的贤明仁厚举朝皆知,但在谢逸华口中,这仁厚竟成了懦弱无能的代名词,连基本的判断能力与决断能力都没有,怎堪大任?殿内的气氛一度陷入死寂,谢风华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凤帝的目光犹如针扎一般,让她难堪。“母皇,是儿臣思虑不周,往后定然会对身边人严加管束,定不会再发生何旭之类的事情。”太女艰难向凤帝保证。谢逸华居心叵测,一面夸她仁厚贤明,却又点醒凤帝,她的这份仁厚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打着她的旗号做出违法滥纪之事,而以她的处事风格,也不会严加追究,为后来者警示,只会是非不分的包庇亲近之人,只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糊涂蛋了。谢风华若是现在为自己分辨,说自己定然不会如此行事,那方才她为侵吞良田的何旭说项,岂非自打嘴巴?——她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凤帝厉声训导:“你身为太女,应牢记任何时候国在前家在后,凡事以朝廷大局为先,情份从后,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你决策的阻碍。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应该关起门来自省!”“儿臣谨记母皇教导!”太女与谢安华满怀信心前来,灰头土脸退出了御书房,回到东宫半刻钟,凤帝就发了清点何家家产,押解何旭入京问罪的旨意。谢安华惶惶不安:“皇姐,我父君要是知道,恐怕要急死了,这可怎么办?”太女被何旭牵连,肚里拱火,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三皇妹,你父君的意见重要还是母皇的意见重要?”“当……当然是母皇。”谢安华一呆,随即醒悟了过来,颓然坐倒。谢风华心道:何氏终究出自小门小户,教导出来的女儿也透着小家子气。何氏未曾入宫之时,何家只是安定郡的普通百姓,后来何氏攀上了卫皇夫,生下了皇女,何旭心才大起来,就算现在被抄家入罪,何旭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已是赚了,安敢怨怼?她最瞧不上的便是何氏做庶君多年,至今在皇夫面前还是一副奴才样,连站直了说话都不敢,连谢安华一介皇女也畏畏缩缩,遇事只会拖她下水。谢风华忽然间心中厌憎,淡淡道:“皇妹既然担心你父君,不如现下就回宫去安慰安慰他。”谢逸华凯旋而归,受到了端王府众人的热烈欢迎。崔春羽得到牟旋报信,正指挥众仆打扫正厅,置办酒席,颇有扬眉吐气之感,见到端王恨不得像疼爱她家小闺女一般将人搂在怀里狠亲几口,无奈端王向来冷情,崔长史只能将岩浆般奔涌的热情极力克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见礼:“殿下回来了。”她身边围着一堆奴仆,厨房的来请示菜品,管酒窖的来请示今晚摆宴用何种酒,管库房的请示所用器皿及家具摆件……好不忙碌。谢逸华都只能见缝插针的问一句:“这是要摆酒?可是家里要来客人?”百忙之中,崔春羽还要顺带着感叹一番命苦的自己——摊上个不着调的主子,没成亲以前东跑西颠,时常连个人影都逮不着;成亲之后她倒是如约将帐册交了上去,哪又有何用?燕正君提枪杀敌是国之勇士,过起日子来就成了狗熊,不说看帐册打理内宅,他成亲至今也只成功两件事,一件是与端王成了恩爱夫妻,崔春羽觉得此事太过神奇,多半靠运气,而非他男儿家的魅力;另外一件便是带人给自己在后院里弄了个小校场,没事活动活动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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