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听了半晌,问他:
“诸侯王在封地里大权在握,早已习惯了那样的日子。若是想要削藩除国,可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搞不好又是一次天下一统的战争,到时候那个后果你王绾担当得起吗?
王绾被太子犀利的点评弄得一僵:
“太子殿下言重了,有陛下在,诸位公子怎敢不听从?”
王上能将地封出去,自然也能收得回来。秦王又不是废物周天子,也不是那种会被局势裹挟得被迫退让的君主。
见太子还有话说,王绾率先堵住了:
“莫非太子殿下以为,王上在位之时无法平息边陲动乱,要将诸侯国延续到下一任国君时再除?”
王绾对秦王有信心,他觉得自家王上肯定能把六国之民压服。所以不用等到新王继位就可令四海升平,到时候想削藩便能直接削藩。
如果太子以“父亲自然能轻易收回封地、但后续的秦王可不一定有那个本事”反驳他,就是在质疑王上的能力。
王绾还说:
“哪怕延续到下一任国君,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倘若太子觉得自己不行,那还当什么太子呢,趁早退位让贤就是了。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完全没有给太子留脸面。
扶苏自己倒是不生气,他知道因为李斯和赵高的关系他们双方早就水火不容。王绾不靠他立足朝堂,有足够的功绩在手,自然能傲得起来。
要走纯臣的路线,就得对任何一位公子不假辞色,或者至少对谁都没有偏向。这样君王会保他,就是可能会得罪下一任君王,等换人之后要倒霉。
但他王绾快致仕了,又等不到太子继位的那天。顶多他的子孙辈要遭殃,可太子如果迁怒他的子孙,就显得太小心眼了。
不过王绾算错了一点
()——
秦王政面色不悦:
“太子只是随口问一句,爱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都没有和爱子这么说过话,王绾有些僭越了。扶苏自小就没怎么受过委屈,岂是随便谁都能质问的?
王绾从情绪上头的状态里回神,连忙拱手致歉。
他忘了,这对父子之间没什么猜忌,不像别的君王和太子彼此忌惮。纯臣的路子在如今的大秦朝堂倒也能走,就是不能耿直得太过头,还是得给太子面子的。
扶苏怀疑王绾是关了三个月禁闭出来又被李斯挑衅了好几天,受了大刺激脑子有点不清醒。
不过也不意外就是了。
朝中一直有人怀疑秦王是否当真无条件信任太子,王绾八成也在心里犯过嘀咕。平时不敢表露出来,这次一不留神才露了馅。
扶苏好脾气地笑笑:
“父亲不要动怒,王卿也是为了大秦着想。”
秦王政看了太子一眼,到底还是微微颔首,揭过了此事。
心里却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果然没错,朝中当真有人因为太子仁善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完全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爱子还总说自己脾气没有那么好,不会任由旁人欺辱。王绾都冒犯到了他面前,他还替对方说好话,这叫脾气不好?
秦王知道太子为了他才忍气吞声的,不想叫父亲因为他的事情动怒伤身,再和重臣闹出不虞来。但秦王政从来不在意这个,王绾难道还敢因为这种事情记恨他不成。
见王上沉着脸不开口,王绾心里有点犯怵。
方才不该一时激动口出狂言。
他以为自己没有受李斯挑衅的影响,如今看来其实还是受了点影响的,不如往日理智了。
自己说的话语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语气态度不对。想了想,王绾重新组织语言,把那番论调再次转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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