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却适时补充道:“这便是桃木之躯最大的缺点,你虽是人类,却也不是人类了。”
浣娘显然已经想到这个,在宋却开口明言时并未露出惊讶,反倒坚定道:“大人,浣娘已经想清楚了,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浣娘最好的选择,有劳大人为浣娘重塑身躯。”
宋却就喜欢明白人,见浣娘将话说的清楚,也不会事后再闹,便着手开始准备浣娘的还阳事宜。
首先是用桃树给浣娘做个身体,这个做身体不是真要用各种树枝扎出一个等身的人形,而是雕刻一样木偶大小的人物便行。
宋却带着两人来到酒窖,酒窖里的酒已经可以喝了,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酒香,一时间几人只顾着闻那香味,都顾不上去看铺了一地板的桃木。
还是宋却先反应过来,咳了两下,对浣娘道:“这有许多桃枝,你挑根喜欢的,最好粗壮些,我给你刻个小人。”
宋却盯着地上的桃木,心里有隐隐担忧,这些桃木在酒窖里没放多久,但这酒香实在霸道,不会彻底染在这桃木上了吧?到时候他拿这桃木给浣娘做了身体,别人以为浣娘是个酒鬼可就不好了。
好在浣娘粗粗一看后,免了宋却的后顾之忧,她举起手,宽袖微微遮了下半张脸,似乎笑了一下,道:“大人,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就用我一直寄身的这枝桃木吧?我在这桃木里寄身多时,也生了亲近之感。”
宋却看了一下那枝桃木,大小将将好能刻个小人出来,想来也是缘分,便点头同意了。
宋却还没雕过东西,得从头学起,便将芊芊和浣娘留在食肆中,为她们提供食宿,自己则一有空便带着截木头和一把小刻刀在窗边练习雕刻。
这一来二去的,芊芊也不像最开始那么畏惧宋却,看宋却这样,还和浣娘开起了玩笑:“我以为大人成熟稳重,什么都会,没想到还有他不会的东西,而且还这么……”
芊芊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眉眼间都亮了起来。她是一个很甜的姑娘,浣娘一直都知道,她抚了抚芊芊的头发,又看向宋却,完全明白芊芊的未尽之意。
只是雕刻个木偶罢了,就算宋却不擅长,也不需要这么上心,他这几天练习的十分刻苦,如今分明已经刻的极好了,却还是不停止,像个孩子一样执拗,难怪芊芊都忍不住调笑两句。
浣娘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下,问道:“你喜欢这样的大人吗?”
小狐狸一开始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一脸懵懂地看向她,尔后猛地反应过来,看向那边正在雕刻小人的宋却,红了耳朵。但芊芊到底年纪小,实在不是懂得情爱的年纪,想了又想,只对浣娘道:“我喜欢大人,但我更喜欢浣娘,我要一直陪在浣娘身边的。”
浣娘听罢哭笑不得,仔细想想却觉得这样对芊芊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仙妖殊途,看作一段奇缘便罢。
宋却练了五天四夜之后,终于决定正式雕刻浣娘的身躯,芊芊和浣娘都在旁边观看,大气不敢出,生怕影响到宋却,把浣娘的身体割坏了。
好在宋却这几天的努力不是白费的,手稳的很,没两下雏形便出来了。宋却在雕刻的时候还不时地看浣娘两眼,便于添加细节。雕到后来,便是芊芊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了,这木雕就好像一个缩小版的浣娘。宋却跟个强迫症似的,都雕到这份上了还不放手,盯着浣娘眼睛旁边看了一会儿便拿起刻刀要往木偶脸上划。
芊芊看见实在没忍住,上前阻止道:“大人,这皱纹就不要一道一道往上加了吧?”
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美?虽然这皱纹不是往芊芊脸上加,但芊芊见了实在心惊肉跳。
浣娘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嘴巴动了动,半晌才发出声音来:“芊芊,你便让大人刻吧,越像我自然是越好的。”
芊芊看了浣娘一眼,又看了宋却手中的木雕一眼,最后叹了口气,便随宋却去了。
这木雕刻好以后,宋却便去做还魂羹了。这还魂羹是专门做给魂魄吃的食物,让魂魄吃完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菜肴做起来工序虽然复杂,但对宋却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小插曲还是芊芊闹出来的。这小狐狸嘴巴馋的很,这几天更是被宋却养叼了嘴,一闻见还魂羹便殷殷切切地求着浣娘分她一点,好在被宋却制止了。
这还魂羹是一羹两吃,生者离魂、死者还魂。
宋却可不想剩下个狐狸皮囊在自己食肆里,然后天大地大地去找这小狐狸的精魂。
浣娘吃过还魂羹,昏昏睡去,再醒来便在一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身躯里,芊芊则陪在她身边。
两人盈盈拜别。
落入凡尘(二十)
门口风铃作响,走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那张常带着虚伪笑意的脸上没有了笑,脸颊上还有些冒着血的伤,再加上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起来有几分像是来找茬的。
宋却走出来一看,发现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二师弟赵问。
赵问倒也不是故意这副形容,只是为了找到这食肆着实费了点功夫,就连束头发的发绳都给折腾断了,现在才这个模样。
宋却见了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推断道:“我这食肆虽不好找,但也不难进,就连初化人形的小狐妖努努力都能进来,你却弄得这般狼狈。让我猜一猜,你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我这阵法里杀机重重,所以处处暴力破关。却不知道我这阵法安全得很,只要你耐心细致便能走出,但对那些粗鲁的人,这阵法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能狼狈成这样,看来用了不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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