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院子不大,挤满了也就能盛下二十来个人,那些年想扩张,找来风水先生帮俺看,结果风水先生说,哪儿都不用看,俺家的宅子是万里难求的好风水,不偏不倚坐在了聚宝盆的正当央,偏一寸都要亏钱财,而且还不能建偏院,不然必定起风波。俺对此深信不疑,所以那年翻修家里房子时,连老宅子的地基都没敢动一下,完全按照老格局起得当下的红砖到底的二层楼,院墙也没敢外扩,虽说看上去紧凑了点儿,但心里却踏实得很。
兴旺磕过头,挤到俺身边,小声地对俺说,钢蛋儿回来了。俺说,俺已经知道了。他又说,看钢蛋儿的架势,来势不小嘞!俺说,来势不小又能咋样,不信他能把俺蛋啃喽!兴旺性格绵软,虑事喜欢钻牛角尖,俺若不把话说硬实点儿,还不知道他这牛角尖会不会钻破。他嗫嚅地还想说什么,见俺这样,也便闭住了嘴。俺努努嘴,叫他跟俺去屋里说话。节前,红伟的官司法院封账户,封住了他一笔钱,他放出话来,说要跟别家公司干,俺把他说了一顿,怕他想不开,趁这机会,跟他说说话,宽宽心,他毕竟是公司的优质骨干队伍,每年光给公司交管理费就达五六十万,放跑了是一大损失。
俺村人都姓王,只有兴旺家姓端木,是早先年逃难来落得户,他比俺小七八岁,跟俺以兄弟相称,他读过高中,有文化,这些年喜欢舞文弄墨,跟王现斌特别能尿到一个壶里,两人经常凑到一起谈诗论画煮酒论英雄。他追求的人生目标就是能成为一个儒商。他娘是个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能人,经她那一张嘴说成的姻缘不下百个,凭此维护了他家在村里的地位,不受大姓欺负。自打兴旺进城跟俺干活,俺就对他很关照,关照他并非因为他娘,也不是因为他有文化,而是因为他舅。他舅在大学当校长,分管基建工作,俺关照他就是给自己留一条路。虽说后来的工程都给兴旺干了,但还是公司的活,管理费俺照收。
“过年去看你舅不去?”俺俩一前一后来到屋里,各拉了一个小椅子围着或盆子坐下后,俺问他道。实际上这是句废话,他不去看谁也要去看他舅。
“去。”兴旺低着头,吁口气,说。
“行啊,见他的时候代俺给他拜年。”俺说。
“中。”
“红伟的事不要跟他说,说这些没意思,过了年俺去法院想办法给你解决,执行庭的赵庭长是多少年的老朋友,这点儿事在他跟前不算啥。”俺说。
“俺知道,这事有你托着底,俺没啥担心的。”他说罢,咳嗽了两声,“不过,通过这事你也该认清红伟了,防着他再给你挖个大坑出来——不能挣钱是自己的,赔钱是公司的。”
“咋会咧!他不敢。”俺从身上摸出一盒中华烟,隔着火盆子撂给了他,“他这不是惹住事了嘛!”
红伟是俺没出五服的侄儿,俺平时对他关照的并不多,但他本人却十分善于钻营,每年不多不少也能完成几百万的产值,只是这家伙做过去的事,向来没有把屁股檫干净过,不是俺看得紧,平时经常教训着他,真就跟兴旺说的,要给俺挖出大坑来了。俺作为长辈,又是老板,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这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反正俺把话都说了,信不信由你。”兴旺说。
话说到这种地步,兴旺这头就算是稳住了,俺还想说点儿什么,却听着院子里轰地一声笑起来,俺还没有听出来是啥来由,就看见王现斌出现在屋门口,他笑着跟兴旺打过招呼,便指指外边对俺说:“你出来一下,钢蛋儿来了。”即便俺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这话时仍然感到有些突然,就像期待已久的事情,在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一样,令人不知所措。俺稳稳心劲儿,暗自拔除掉内里自己为自己埋下的暗礁,拿着持重的姿态站起身,一场三十年生死恩怨的大戏就将迎来最精彩的场段,单等着俺这个主角登场。俺略整衣襟儿,背抄住手,压着关公战秦琼那紧促的锣鼓过板,踱步走出屋门,走进观众的视野里。院子里还算松散,但院门口却挤满了大人小孩,伸着脑袋瞪着眼,恨不得将俺家的院门挤塌,对面黑孬家的房顶上也站满了人,黑孬家媳妇站在最前排,搔首弄姿,黑皮裙不时闪烁出一块骚气十足的光斑。这女人听说又跟枣花她们村的曾经也跟着俺干的一个叫武进的家伙搞到了一起,村里人都知道,只有黑孬蒙在鼓里。钢蛋儿刚刚磕过头从地上爬起身,那一声哄笑便是他搞出来的,因为他僵硬的腰背不会打弯儿,磕头时珐琅眼镜还掉到了水泥地上,水晶镜片裂开一道口。他一门心思郑重其事地跟俺爹打擂台,居然对俺的上场置若罔顾。他将一个装了万元钞票的红包递到俺爹的手上,紧紧握着俺爹半推半就的手,好半天才说:“叔,你知道孩子在外有多想家吗?多想咱们乡亲吗?”俺爹抽出一支手,抹掉眼角的眼泪,点点头,“俺回到家后,听说武周哥一直在关照俺的家,俺心里暖和的,一步不停地就过来咧!武周哥嘞?武周哥你在哪里?咋不出来见见你这苦命的兄弟?”
“他在那儿。”他兄弟,平时总要绕着俺走的王宏欣,此时斜愣着眼睛,仰着脖子,伸出一根红萝卜粗细的指头,指指俺,瓮声瓮气地给他说道。
“在哪儿?”钢蛋儿的目光扫过站在c位的俺,故意装出没有认出来俺的样子,问道。
“在这儿。”俺用低沉的嗓音回道。既然你想唱白脸,俺就给你唱一出黑脸。
“啊!你真是武周哥?”
“不是我,是谁?”俺无意间将俺改成了我。
“哥哥呀!真得是你吗?”他疾步走到俺跟前,双手抓住俺的臂膀使劲儿地摇晃,就像蚂蚁撼大树。
俺面含轻蔑地微笑看着他,因为他的刀条脸,因为他干瘦的身板,因为他脑门上的三条皮褶子,因为他拙劣的演技,俺已然忘记他是那奔驰车的持有者。俺的沉默却再次为他赢得了主动,他忽然打开双臂,大声地喊道:
“此处是不是该有一个拥抱?”
拥抱的含义不言而喻,俺若遵从他的提议便成了配角,拒绝他就显得小气,事实上俺已无从选择,但当俺与他拥抱到一起的时候,竟然从他不足百斤的身板上获得了灵感,将他抱起来,像耍小孩儿一样,旋了整整一圈。这场对手戏,暂时已平手结局。
掌声响起,最能看明白细节的王现斌将巴掌拍得震天响,涨红的脸蛋儿闪动着油亮的光斑;而兴旺却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合抱双臂,一只手在臂膀上轻轻敲打;王顺发和能不够都挑起大拇指,互相对着比划,这对儿信球,也不知道是给谁点赞。不明就里的夸赞声像蚊子的叫声一样,嗡嗡响,有夸钢蛋儿的,也有夸俺的。这场戏显然足够精彩,从观众们因兴奋而涨红的脸蛋儿上便能看出一二,俺也很兴奋,为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而兴奋,就像当年骑在他身上把他胖揍时的感觉一样,柯尔蒙与肌肉酸同时爆棚。
“武周,你看这?”俺们分开手,相互审视,准备下一个戏段的时候,俺爹掺和了进来,他站在俺俩旁边,手拿红包,不知所措。
“孩子们孝敬你的,你就收了吧!”俺拿大地说道。
“俊才爷,你就甭推了,这钱该收!”有人附和道。
“是咧是咧!你就收了吧!”更多人附和道。
“咳,你俩几十年没见还这样亲!真让人看着感动呀!”王现斌入场说道,“但再亲也要有个度,也要分个地方,我说,你俩这会儿最好离开这地方,去屋里说话去,这边儿娃子们还等着给俊才爷磕头讨红包嘞!大伙说,是不是?”
“是!”一声喊,俺和钢蛋儿互看一眼,就像刚掐完一架的老公鸡,一时半时收不起扎起的羽毛,当然更像的还是戏台上的对手,得等着敲响退场的鼓点才能鸣金收兵。王现斌不管恁多了,一手一个推着俺俩,将俺俩送到了屋门口。
戏台上的戏演完了,台下的戏才刚刚开始。
“诶呦!武周哥,真想不到,你恁大的老板,家里竟然还是老传统。”进来门,钢蛋看着满屋的老榆木家具和冒着青烟的火盆子,颇显诧异地说道。
俺脸红了红,一句话没说,给他拉了把小椅子让他坐,心说你没有去俺家的后院里瞅一瞅,瞅了看你还这样说不说。俺家房子刚翻修好那年,俺也给家里添置了一套真皮沙发带整套红木家具放在堂屋里,但俺爹坐不惯,经常拧住腰,干脆还坐他的小板凳。后来村里来玩耍的娃子蛋孩子给沙发上划开两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弹簧圈,他借势就给全部撤掉了,如今都躺在后院的棚子底下听风雨招灰尘,去年俺娘还在垫子上收了两枚老母鸡鸡蛋,这可能是全世界最贵的下蛋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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