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回到家,看到贺曼姝,才觉心有余悸,抱着母亲又哭了一场。
贺曼姝将女儿浑身上下都拍了一遍,生怕忽略了哪里的暗伤,听说老伴儿都没给女儿把脉,气得埋怨,“男人就没一个心不粗的!车子撞那一下,闪到脖子闪到腰都是有可能的!你快给她查查啊!”
得,邱鹿鸣还没哭好,就被老妈按到椅子上坐下,由父亲捋着脊椎一节节的检查,直到确认确实没有受伤,才吃上了晚饭。
“妈,你弄点好吃的,我一会儿给郑伟送去。”邱鹿鸣边吃边说。
“呦呦,你今天也受到了惊吓,早点休息,明天再送吧。他们家人这会儿肯定不能让他干饿着的,你送去也吃不上了,明天吧。”贺曼姝其实是怕这个时候去,郑母会迁怒于自己的女儿。——任何一个母亲,得知自己儿子为了保护女友连命都不要了,都不会夸奖和赞美的,只会恨那个女孩。
邱鹿鸣想想也对,给郑伟打了个电话,一问果然吃过了。
邱鹿鸣又问他明天早晨想吃什么,郑伟说想喝小米粥,吃老马包子铺的牛肉包子。
邱鹿鸣答应了。又问他现在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郑伟虚弱地说喘气胸口有点疼,左腿伤口又也疼,还说接骨的时候疼得要死。
郑母就坐在窗边,斜眼看着二儿子打电话那贱兮兮的样子,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好容易等儿子挂了电话,就大声骂道,“挺大个小伙子,也不要个脸,拿腔拿调的,耍什么贱哪!知不知道自己快三十了?啊?还葛这儿撒娇耍贱的!”
郑伟叹气,对大哥郑强说,“你看看,咱妈自从知道我没有生命危险开始,就又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你才是亲生的,我就是捡来的,等我好了,我就给我老丈杆子当亲儿子去,我老丈母娘对我可好了!从来不打我骂我,都是夸我!”
“可不得对你好呗,人家指着你给他家当苦力呢!你还能给人姑娘舍命哪!”郑母举起手,照着儿子大腿拍去,拍到一半,觉得会震到他的左腿,就停了下来,结果接连换了屁股、后背和脑袋都觉得不妥,干脆朝自己大腿狠狠一拍,终于最后一句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我这儿子算白养了!”
“对,我奶当年就老说,她儿子是给你养的、给我姥姥家养的,现在轮到你说了。”郑伟一脸严肃,对母亲说,“郝光辉同志!我现在郑重声明,以后肯定孝顺你和我爸,不会让你们白养我一场!
但是!我不管你们啥心情,明天邱鹿鸣来看我,谁要敢说一句她不爱听的,你再看你儿子到底是给谁养的!”
“你想咋地?威胁我啊?想跟我断绝关系咋地?还是想给人当上门女婿?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啊!”
“我没忘了娘,但我娘忘了我!我一辈子都记着,我娘把一岁的我忘在托儿所了,她心里就只记得她有个心爱的大儿砸!”
“你这孩崽子!”郑母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跟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病人家属说,“那天我大儿子发烧,我着急带他去打针,就把老二落在托儿所忘接了,到医院我就想起来了,赶紧回去接的他!你说这孩子,动不动就拿这事儿挤兑我!这回,又挤兑我,就怕我跟他对象说难听话呢!”
那家属笑,“挤兑啥啊,你亲儿子跟你撒娇哪!谁家孩子得病了,不得撒个娇,多吃个罐头啊,你可拜跟孩子置气,我要有阵好的俩大儿子,睡觉都得偷着乐!”
必须说,这家属的话,精确地安慰到了郑母,她也觉得自己两个大儿子都挺好,心情立马都好了许多,“行了,今晚让你大哥陪你吧,我回家睡觉去了,哎嘛到现在心还突突呢。”
“大哥,果然我不是亲生的。你小时候感冒,咱妈整宿整宿陪着你不睡觉,就怕你烧傻了,轮到我,骨头都折了,她说她要回家睡觉去!”郑伟无赖地说。
郑母气得一把拎起他耳朵拧了一圈,“你就气我吧你!”
“哎哎!疼!胸口疼!不能喘气了!”
郑母吓得赶紧松开手,知道他是骗人,却还是不敢不信。不过,儿子还能撒泼耍赖,就证明他是真没什么大事,于是白他一眼,“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郑母前脚出门,郑伟就让大哥去送母亲回家,郑强不放心,“你自己行吗?”
那家属笑着接口,“你去吧,不还有我吗!”
郑伟一共住了三天院,邱鹿鸣给送了四次饭,熬了六次药。
也不知道郑母是被儿子威胁到了,还是看邱鹿鸣确实精心照顾自己儿子,居然一次也没说难听的话。
郑伟的小妹妹郑玲玲是一中学生,在医院遇到邱鹿鸣,兴奋地抓着她问,“鹿鸣姐,我二哥说你俄语老厉害了,你教教我呗!”
还主动揭发郑伟,“鹿鸣姐,你别被我二哥骗了,他最坏了,一住院就支使你干这干那的,我都听到他和马明君说话了,他根本没那么疼,就是知道你心软,想让你心疼他!”
邱鹿鸣觉得小姑娘挺好玩儿的,立刻惊讶地说,“啊?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妈不让我跟坏人处对象,我得赶紧跟他分手!”
“不不不!我二哥真不是坏人,他就是太喜欢你了!”郑玲玲急得一张小脸都通红的,直到看到邱鹿鸣笑了,才知道被捉弄了。
郑伟的大妹妹郑美丽却是个厉害的,嗓门大,声音也尖,说话举止很像郑母,却少了郑母爽朗行事背后的那份圆滑。在邱鹿鸣看来,郑母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其实十分懂得进退。
第四天一早,郑美丽带着对象方建军,和郑强一起来接郑伟出院。也许女孩子天然都对哥哥的女朋友有些敌意吧,郑美丽对着邱鹿鸣始终没个好脸色,一句姐都不叫,连个眼神也不给,方建军跟邱鹿鸣说了句话,就被她寻个由头当众骂了个狗血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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