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咀嚼,聆听着屋里的动静,他的母亲在呻吟着,他继续想:“父亲每次回家,都会欺负母亲,母亲当面总是凶父亲,背地里却总是挨欺负!”油饼诱人的香味冲入他的鼻孔,他口腔之中仿佛感受到了油饼甜美的味道,他的口腔生出唾液,他盯着油黄,散着清香气味的油饼,一口咬了下去,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一种愉悦的情绪蔓延在他脑海之中。
他吃完油饼又吃牛肉干,吃完牛肉干,又吃油饼,他吃的太快,……最后他的喉咙仿佛被堵死了,他的食管像是要胀开一样,使得他疼痛难忍。他站起来,想进屋,舀水喝,房门紧紧关闭,他透过门缝张望,看见他父亲,母亲搭在炕边上白皙的小腿还纠缠在一起。随着呻吟声,有节奏的动弹着,他不敢敲门,怕他母亲会怒,他站在门边上,使劲吞咽着堵在喉咙中的食物,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脸憋的通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从他母亲的身边挤进屋里,跑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食物顺下去了,他感觉无比的轻松,他想起炕上还有一些酥饼,他走进屋。黎儿穿着红肚兜,倚靠在窗边坐着,他的父亲坐在炕桌边上,手里拿着一杯烧酒,一边喝,一边抓起一块糕点吃。
“你真的想带我们娘俩回府衙?”黎儿拉过身边的被子,盖在自己白皙的大腿上。
李大家背对着她,“那小子中风了,皇城司交代我们的任务,我们不需要做了,府衙中再也没有威胁!”
铁蛋走到炕边上坐下,一双穿着布鞋的小脚丫搭在炕边上,他拿起桌边的粘糕,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李大家注视着他,他小脑袋梳着朝天辫,白白净净的面颊上透露红润,长长的眼睫毛搭在他的眼帘上,时而忽闪,时而低垂着,透露着稚嫩,幸福的光芒。李大家幸福地笑了,有一瞬间他注视着他那一双搭在炕边上晃动的小脚丫,一会儿瞥向黎儿,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一会儿又注视着铁蛋嘿嘿笑出了声。
黎儿白皙,小巧的脚丫伸出被窝,蹬他的腿,他扭头看向她,“你算准皇城司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交代你办了?”黎儿说。
“也就是盯着点范天顺,牛富,这事儿好办!”他说。
“蒙古人那边呢?”
他皱紧眉头,“蒙古人暂时不会怎么样!”
“以后呢?”
“这要看上面的意思!”
黎儿掀开被子,拽过裤子,套在腿上,然后凑到炕桌边上,抓起一块粘糕,一边放在嘴里咀嚼,一边说:“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他端起酒杯,把最后一口酒喝光,然后注视着酒杯中的残液,仰起脖子,把酒杯搭在嘴边,看着残液缓缓流淌到他的口中。他吧嗒吧嗒嘴巴。酒水辛辣的气味弥漫在他口腔,像是辛辣的药水味。
“为什么等三天?”黎儿惊奇地盯着他。
“我在等皇城司回复的折子!”
黎儿倒满一杯酒,“那很重要吗?”
“重要。”
黎儿不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坐在炕边的铁蛋,他贪婪地注视着手里的粘糕,忽闪着眼睫毛,吃一口粘糕,就晃悠着搭在炕边上的小腿。黎儿抿住嘴角,脸上洋溢笑容。
黎儿收回视线,注视着李大家,“皇城司给你奖赏了吗?”
李大家端着酒杯,嘿嘿笑出了声,“十有八九!”
黎儿撇了撇嘴,李大家喝光了酒。他们之后又谈了一些往事,直到晚上铁蛋睡去,他们才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他上街上为黎儿买了一些布料,老板扯布料时,他顺走茶几上的一个酒杯,第三天,他再次光顾了一家糕点店,再次以吃热食的借口,偷了一些糕点。下午,他们一家围坐在炕边上,美美吃了一顿,谁也不提他偷东西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第四天清晨他叫黎儿收拾行囊,他拿着铜镜子照着自己崭新的衣帽,衣服是锦绣缎的长袍,帽子是崭新的仆头,帽子上沾染了一点油渍,他摘下帽子,使劲弹,油渍怎么也不掉。他心疼地说:“这如何使得?家里怕是再没有这样好的仆头了!”黎儿接过仆头,拿着针线剐蹭油渍,仆头上起了毛线,他心疼地说:“白瞎这好东西了!”黎儿又把仆头戴到他头上,他拿着镜子照仆头,那一点油渍已经消失,剐蹭起来的毛线细微不可查,他笑了,“还行!”
黎儿放回针线,又给铁蛋穿上一件崭新的衣服,她检查衣服,现衣服没有瑕疵,然后自己穿了一件长裙。
他们走出门。黎儿遇见穿着华丽衣服的熟人,总会笑嘻嘻地说:“我的男人回来啦!”然后也不寒暄,像是宣誓主权一样。挽着李大家的胳膊,昂头挺胸地走;遇见穿着破烂衣服的熟人,即便和她打招呼,她也像是没看见,把头扭到一边。铁蛋拽着她的胳膊,“娘娘,”他说,仰望着她,“隔壁钱家的人!”她给他一拳,“鬼叫什么,还不快走!”她说,拉着铁蛋,仰着头,不断眨着眼睛向前走。
铁蛋一边走一边回头,钱家的人也回头看他。
“别瞅,瞅他们干啥?你长大后要结交有权有势的人!”她说,拽着铁蛋走。
李大家拦下一辆马车,他们坐着马车出城。不一会儿,马车外就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士兵的叫嚷声。李大家拉开车窗子,向外面看。
大宋骑兵鞭挞着马儿,马儿唏唏律律鸣叫着,从车窗外跑走,紧接着又一个大宋骑兵纵马而来,下个大宋紧接而至,……不断有穿着锃亮盔甲,头戴缨盔,挺举着长枪的大宋骑兵,从车窗前纵马飞驰。马蹄哒哒声像是轰隆隆的雷声。地面扬起的尘埃散着土腥味,冲入他的鼻孔中,令他感觉窒息。
他合上车窗帘子,闭上眼睛,双手抱住,大拇指互相环绕,“生什么事情了?”他这样问自己,觉得一定大宋士兵现蒙古侦察兵了。他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不关我的事儿!”他继续想,“还是去酒楼看看皇城司回复的折子吧!”
他说:“马夫快点!”
马夫说:“好嘞!”
马夫抽打马儿,马儿唏唏律律鸣叫,扬起四蹄,哒哒向城外跑去,颠簸的马车快变成模糊的黑影。四周的人群,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跑到路边。马车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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