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清早来得格外早,不到五点天已大亮。只是不在农忙时节,街上还没有小贩吆喝,许多人还在睡梦里。赵奶奶可能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早早便醒了,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心里犯着愁。
赵奶奶一生生了三个儿子,丈夫死得早,一人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儿子们过得还都不算错。在这个年龄,她也应该享清福。谁知道这小儿子偏偏死了老婆,还拉扯着十几岁的孩子明明。这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过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前媳妇活着的时候,儿子被媳妇压着,还是一位很能干的人,倒也算是个勤快人。媳妇去世后,刚开始几年,儿子还像点样,毕竟还有孩子要拉扯,能下力挣钱,但怎么挨得住长久?他还一门心思想讨个媳妇,可是就凭儿子的条件,讨媳妇何等容易。
为了能体面些,儿子用这几年攒下的钱翻盖新房,但讨媳妇的事,仍然杳无音讯。而且翻盖新房还欠着大笔钱,儿子便泄气,天天躺在床上抱怨赵奶奶,怪她没本事给他讨媳妇。可是这把年龄,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赵奶奶怎么能再给他讨媳妇?儿子索性就把她撵出家门,她暂时先在大儿子家住着。而儿子也就赖上床,天天躺着抱怨,真可怜这孙子,要遭多少罪。
赵奶奶正犯着愁,忽然听到外面有喊声。喊声很大,不用仔细去听,她就知道那是孙子在喊奶奶。孩子的喊声充满着无助、期望。赵奶奶不禁一阵心酸,她本性地从床上下来,待要去开门,登时便又站住了。这毕竟在大儿子家里,吃人家的得看人家的脸色,这儿媳妇可不喜欢自己管闲事。她犹豫了一会,转过身,又坐在床上。
明明在外面已喊了五六声奶奶,大门仍然紧闭着。他沮丧极了,今天是中考,考试需要尺子,他向爸爸要三元钱买尺子,爸爸却躺在床上不理他。没办法,他早早地起来,找奶奶讨要。
自从妈妈去世后,明明就成了一棵草。爸爸对他甚是冷淡,只有奶奶对他好。但毕竟奶奶上了岁数,对他照顾得也不是很周全。看到与他同龄的孩子,都那样娇生惯养,他好想自己的妈妈。
因为爸爸不争气,明明的伯伯们都瞧不起他。他还记得大哥哥结婚时,一家人欢天喜地吃饭、喝酒,而他却只能在一边看着流口水。
当时奶奶看到他可怜的样子,不由分地把明明拉到酒席上,没好气地说:“孩子,奶奶花钱了,你快吃,奶奶不吃,也要让你吃。”明明那时还小,什么也不懂,奶奶让他吃,他就毫不顾忌地吃。菜真香,有好多肉。明明吃完,高高兴兴地去玩了。而奶奶却在大娘的白眼中,抹了一下午泪。
“奶奶,奶奶!”明明又使劲地喊了几声。明明的大伯翻了个身,捏了媳妇一把说:“这孩子,大清早地喊什么,你去看看,把孩子打走,省得让邻居笑话。”
“我才懒得理会呢。有娘生无娘养的孩子,天天除了惹事就是生非,谁管得了?就你兄弟那懒样,俺可不想贴块膏药。你看他二婶,人家也懒得操这分心。让他喊,没人开门,他还有什么咒念?”大伯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媳妇看了看墙上的表,还不到六点,索性也闭上眼睛。
明明还在喊,赵奶奶揪着心,她想去开门,不止觉得不合适,如果这次给他开门,以后再来喊门怎么办?我这孤寡老人,能有什么法子?赵奶奶想着,硬着心不去开门。
张奶奶和张爷爷晨练回来,看到明明站在大伯家门口眼里噙着泪。张奶奶可怜地问他说:“孩子,大清早你在这做啥?”明明有些哽咽地说:“我想找奶奶要三块钱,今天考试,我得买尺子。”
张奶奶顿时心疼地说:“来,孩子,奶奶身上有。”说着,张奶奶便要掏钱,明明眼中顿时闪出一丝希望,待要推着说不要。
而张爷爷打了张奶奶一巴掌说:“你老糊涂了?人家有伯伯、大娘,轮着咱操心?你忘了,前段时间,李婶给孩子点吃的,让他二娘说了那么多风凉语,多难听!”张奶奶犹豫了,垂下手,被张爷爷拉走了。
明明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如泄气的气球缩在地上,边哭边无助地喊道:“妈妈,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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