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9章 乡间一晚（第1页）

第二天，市长先生家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这是德·瑞那夫人的表亲——德尔维尔夫人。自打结婚以来，德·瑞那夫人与她的关系便日渐亲密起来。

于连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便早早地让孩子们下了课。路过花园时，他看到德·瑞那夫人和德尔维尔夫人在大椴树下闲聊，便想起了昨晚的一幕。他暗暗地告诉自己：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誉，今晚务必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而部、夜幕终于降临了，维护名誉之战也马上要打响了。于连忐忑不安地走到大椴树下，和两位女友坐在一起。德，瑞那夫人坐在于连的旁边，德尔维尔夫人挨着她的女友坐着。

于连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实现他的计划上，竟找不出合适的语句来附和她俩的谈话。他不断地问自己：“假若有一天我去参加战斗，我也会这样懦弱吗？”话虽如此，但焦虑的心绪还是难以平复。甚至有很多次，他真希望德·瑞那夫人突然有急事回到屋里去，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了。这场由于使命感而向懦弱心理发动的战争，令他苦不堪言，以至于他顾不得身边的任何事了。

9点三刻的钟声已经敲响，但于连还是不敢有所行动。他对自己的怯懦感到气愤，逼迫自己说：“10点一到，我就去执行这个计划，否则的话，我就用手枪崩碎自己的脑袋。意

在等待和恐慌中，10点的钟声开始在耳边回响。这要命的钟声，每敲一下，都让他心惊肉跳、手足无措。当最后一记钟声还在空中回荡时，他猛地伸出右手，握住了德·瑞那夫人的左手，但对方马上把手缩了回去。这一缩更激发了于连的斗志，他又抓起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无论对方如何挣扎，也不放松。他的心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幸福融化了，这并非因为他喜欢德·瑞那夫人，而是因为他终于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想他该开口了，否则德尔维尔夫人就会看出端倪。于是他兴高采烈地说起来，与刚才的无精打采简直判若两人。而德·瑞那夫人却恰恰相反，由于惊吓，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以至于德尔维尔夫人以为她生病了，建议她回房休息。于连再次感到了危机，心想：“如果德·瑞那夫人就这样回房去，那我又要陷入白天的焦虑中了。我握这只手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显示我的成功。”就在这时，德尔维尔夫人再次建议她的女友回去。德·瑞那夫人站起身来，但片刻后又坐了下来，软弱无力地说：“说实话，我确实有点不舒服，但园子里空气好，这对我的病情是有好处的。”

这句话使于连幸福到了极点。他侃侃而谈，毫不做作。两位女友入神地聆听，深深地被他的魅力所吸引。突然起风了，于连的心又怦怦地跳动起来，他生怕德尔维尔夫人被风吹得不适，先一个人回房；这样的话，他就得和德·瑞那夫人单独相处了。现在，他已没有勇气接受她的指责，哪怕是一句轻轻的责问，都会让他立刻溃败，那么刚才的胜利也就付诸东流了。

庆幸的是，他那些动人的话语赢得了德尔维尔夫人的青睐，在这之前，她还觉得他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乡野村夫呢。而德·瑞那夫人，就这样把手放在于连的掌心里，什么也不去想，静静地享受这幸福的时光。其实，当晚有个小插曲本可让于连放心的，他却没有注意到：由于风大，一只花盆被吹落，德·瑞那夫人抽出手来去扶，当她再次坐好时，又自然地把手放到了于连的掌心里，仿佛这在他们心中已形成了一种默契。，柳

午夜的钟声响起时，大家才各自回房休息。德·瑞那夫人完全沉醉在甜蜜的幸福中，睡意全无；而于连却睡得十分香甜，焦虑和自尊整整折磨了他一天，此时他早已精疲力竭了。

第二天早上5点钟，于连从睡梦中醒来，此刻他已把德，瑞那夫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已经完成了使命，一个英雄的使命，这个暗示使他充满了幸福感。

他决定放自己半天假，躺在床上看他崇拜的英雄——拿破仑的自传。日天支舞

当午餐的钟声敲响时，于连才下去吃饭，不料却与德·瑞那先生碰了个正着。德·瑞那先生从城里回来两个多小时了，发现于连整个上午都没有给孩子们上课，不禁大发雷霆。他的每一句刻薄话语都像刀子般深深地刺痛着德：瑞那夫人的心，而于连仍然沉醉在昨晚的胜利中，对此毫无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生硬地答道：“我生病了。”

听到这种口气，德：瑞那先生真想回复他一句：“不想干就立刻滚蛋。”但他忍住了，因为他想道：“这个懒鬼在这一带已经赢得了好名声，我如果解雇他，瓦莱诺会立刻聘请他，埃莉莎也会嫁给他，这都会让他在心底里讥笑我的。”

德·瑞那先生虽然说服了自己，但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懑，他那一连串的粗语仍像机关枪一样脱口而出，一次次射中于连的心脏，直到把于连彻底激怒。德·瑞那夫人的泪水涌上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午饭一过，德·瑞那夫人就挽着于连的胳膊去散步，并亲切地偎依在他的身旁，安抚他。但不管她说什么，于连都恨恨地回一句：“有钱人就是这样。”突然他发现，德：瑞那夫人靠在他身上的姿势很亲昵，这让他感到恶心，便狠狠地甩开了她。这个粗鲁的动作让德·瑞那夫人很伤心。德尔维尔夫人看在眼里，急切地劝说道：“先生，您忍忍吧，谁还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呢。”

于连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双眼透射出鄙夷的目光。德尔维尔夫人怔了一下，向她的女友小声嘀咕道：“您的于脸有点阴冷，他让我感到害怕。”

“他的确该生气。”德·瑞那夫人答道，“他帮助孩子们取得了那么骄人的成绩，休息一上午又有什么关系呢？哎，男人们都是冷血无情的家伙。”

德·瑞那夫人生平第一次有了报复丈夫的念头，这都是因为于连。

在散步的下半段时间里，两位夫人都在殷勤地安慰于连，于连却对她们的谈话感到厌恶，觉得她们说的都是些既愚蠢又没有意义的废话。

德·瑞那夫人为了让谈话继续下去，便说起了她丈夫这次回来的目的，说是为了从农户那里购买一批玉米皮。在当地，人们用玉米皮填充铺床的草垫子。“我丈夫目前不会找您麻烦了。”德·瑞那夫人说道，“他现在忙着指挥下人更换家里的草垫呢。上午已换过二楼的草垫，现在应该在三楼。”

于连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德·瑞那夫人，随即将她拉到一边，说道：“夫人，您要救救我。我该向您坦白，我有一张肖像，放在了我床上草垫的下面，如果被市长先生看见，我就活不成了。”下

听到这些话，德·瑞那夫人的脸色也苍白起来。

“夫人，现在只剩下您能进入我的卧室了。在靠近窗户那一头的草垫下，有一个黑色光滑的纸盒子。您仔细找找，千万别让人看见。”员

的小盒里装着谁的肖像？”德，瑞那夫人问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露于连注意到她的神情，便趁机说道：“夫人，请您不要打开这个盒子，这是我的秘密。”

“这是您的秘密。”德·瑞那夫人重复道，内心的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了。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去完成于连的嘱托。然

德·瑞那夫人步履蹒跚地爬上三楼听见丈夫和下人们在孩子们的房间里说话，她吓得几乎要窒息了，但帮助于连的信念重又给了她力量。她快步走进于连的房间，一把掀开床垫，将手伸进草垫下。由于用力太猛，她的手指都被划破了。要是在平常，她对这类疼痛是相当敏感的，此时却毫无感觉，因为几乎同时，她触摸到了那个光滑的小盒子。她一把抓起它，从房间里消失了。

刚才的恐惧还没有从她心里消除，她又陷入这只盒子带来的痛苦中。她喃喃自语道：“于连心有所属了，这只小盒子里装的肯定是他心爱女人的肖像。”

于连焦急地走到德·瑞那夫人身边，接过这个盒子，没有言语一声就径直跑回自己的房间，点起火把它烧了。他惊魂未定，对着火苗暗自说道：“拿破仑的肖像幸亏没被德、瑞那先生看见，否则我就死定了。我写在肖像背后的那些崇拜拿破仑的话一旦公之于众，我将名誉扫地。那可是我的全部财富啊，没有它们，我该如何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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