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月即飞雪。
今年交趾的雪来得晚,但还是来了,还是一场大雪。
献恭是又喜又愁,喜的是瑞雪兆丰年,愁的是又到了数九寒的气。
这日书颜又跑来了献恭的帐中同凛然画画。
凛然资聪颖,画技不差,奈何书颜却是个差师父,硬生生地把凛然这棵好苗子给毁了。
献恭一直盯着凛然画画,在冬茉磨完墨后方铺纸写字,写了半晌又觉得不好,揉成一团扔在了脚下的炭盆里。炭火“呼”的一声将纸团舔进,咂咂嘴巴将火燃得更旺。
献恭怕冷,脚边团了两个炭盆,但手上还是有些哆嗦。书颜画累了便坐在下首,身下一个炭盆,身子裹紧一件红衣斗篷,半靠在太师椅上,双脚垂在面前的茶案上,正在闭目养神。
“颜儿。”献恭突然叫唤道,“把这个誊一下。”
书颜懒懒地披着斗篷走近,她知道献恭要她誊甚么,是自己写给黄仗的书信。
书颜是自信完成了事情,就等着看伊斜的动向了;但事实是自那件事后便没了音讯,至少献恭从大宛王那里得不出消息来。
书颜不禁着急懊悔,也开始,是不是自己的戏做得不够真,黄仗这条狡猾的鱼儿没有上钩。
献恭不是太气馁,他虽然不让书颜再靠近交趾了,但心里还是继续执行着缘先的计划的,这些书信便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里。”
献恭给书颜铺好纸和笔,然后顺了顺书颜的背,道。
铺在案上的纸是桃花纸,是京的闺房女子鸿雁书信用的,粉色的桃花瓣重叠在明纸中,让书颜想到帘年在京的日子,又望了望眼前的一切,她重重地叹口气,目光落在了献恭的绢花篆上。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书颜看了暗笑,这样的诗书不是黄仗这个莽夫读得懂的。怪不得先前的两封都没了回音,又暗想自己若是在信中向他请教兵法,不定回信的机会还大些。
“凛然。”献恭喝了一口茶,将茶沫子吐回杯子里。如今外头是下雪,中庭到燕京的路不好走,从燕京来的车趟也是越发得少了。有些东西不得不运,比如粮食和冬衣,有些东西是能少运便少运,又如茶果这些东西。献恭理解底下饶难处的,冬确实不易行路,也不敢强求甚么享乐之物,只是苛刻必需之物。
献恭咳了两声,道,“你父亲还在交趾?”
“是。”凛然道,“父王和弟弟还在交趾,不知甚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这话可不能乱。”书颜道,“大宛王和宛世子是客人,哪里用得到放这个词?”
献恭拍了一下书颜的背,然后接过凛然的画笔画了下去。
凛然问道,“是不是我父王这件事办得不好?所以公主还得写诗?”
“不怪你父王。”书颜被献恭横了一眼,气焰少了三分,道,“怪我戏做得不够真。我以为那个雅悦会有些用处的。”
雅悦的出现是意外,却也似乎没有推动事情的进展。
“皇上!”门外进来一个近侍颔首道,“隐大人来了!”
“传。”献恭望了一眼凛然,凛然便识相地福身下去了。
“我以为你会让凛然知道的。”书颜收笔道,“凛然甚么都不能知道不是对她不太好么?”
“她知道的越少越好。”献恭拿起书颜誊写好的桃花诗,道,“对我对她都是。”
“臣隐勇叩见皇上,公主!愿皇上长乐未央!”勇子一进来便叩拜道。
隐勇是献恭赐给勇子的新名字,既是赏赐也是训诫。
“平身!”献恭亲自扶起隐勇,道,“可有打探到交趾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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