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七,雪已经停了两天,刚出白蒙蒙的花太阳,照在身上有些许暖意,陈文芳已经下通知今天下午提前给工人们放了假,好让大伙在家过腊八节。
上午搞完卫生,中午吃过午饭后就停工了,刚过午时,一百来号人齐聚在陈记作坊的演武场,人群乱中有序,作成一团在聊天,喜气洋洋,等待着领奖金,工钱昨天已经了上个月的,这个月的几天工钱会等明年开工的时候跟红包一起,大伙也很认可这样的行为,因为说白了这个月才几天,过年能来上工,给的红包肯定比这几天工钱多。
演武场靠房子那头摆了俩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印泥,旁边放着椅子,中间隔着一米左右的空位,前面一米处用石灰撒了条线。
不多时,聂老哥领着吕雄李环球加王晓光晓明俩兄弟砖头,五个人围着一辆双轮车稳稳的推了过来,车上放着四个箩筐,上面包着一层红布。
人群一阵骚动,聂老哥边推车子边喊了一声,“沿桌子一米线那里,大伙排好队啊,早点领完早些回家过年啊。”骚动瞬间平息下来,大伙很有秩序的慢慢的排成两条长龙,往道路边沿伸过去。
聂老大等人把车子堆在两个桌子中间,一扯开红布,“哇……”人群一阵惊呼。四个筐有俩筐灰灰金属色的碎银子,另俩筐则是串好的铜钱,都是灰扑扑的,却很真实。
王二牛领着陈文芳也出来了,站到了桌子中间。刘婶带着茶花带着些婶子们也推了一大车点心站到了旁边,这是陈记给的一点心意,每个领完奖金的人会得四个袋子装着点心大礼包,一斤炒米,一斤沙琪玛,一斤多味花生,一斤米花糖,两罐一斤重的辣椒酱,两斤陈记自制的香软红薯干,她们等着别人领了钱后,一起分下去。
孩子们也跟出来挤在一旁看热闹,小草看着那一大筐铜钱,心里很是羡慕,她要好好吃饭,快点长高,以后做事了,也能领工钱。
聂老哥跟吕雄分别坐下,翻来本子沾了些墨水,写下奖金放登记,顺便写下记录日期,王家兄弟跟李环球砖头分别在桌子两边站立。准备分奖金。
第一个是聂老哥建筑队的人,王晓明当着他的面用秤称好银子,交到王二牛手上,王二牛再递给他。
“辛苦了!”王二牛贴心的说道。
“哪里哪里,谢谢东家。”男人领了一两碎银子,一吊铜钱,再到刘婶那领四袋点心礼包,按了个手印,高兴的拎着东西一路招摇的离开了,其它人也兴奋的等待着,工人一个接一个,有的只要银子,有的就爱铜钱,大部分人都是拿点铜钱加银子。
慢慢的人群一点点在挪动,人也慢慢减少,筐里银子也在变少,大伙乐呵呵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点心回家,鼓鼓囔囔的礼包袋子上印着独有精美的陈记商标,特别有面子。
这时,陈文芳等人注意到,施工队有个老者领了钱后站在旁边一直未走,不知为何。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还剩几个工人,等了,普通工人的奖金就全部完了,陈文芳见老者还未走,便拉拉王二牛示意了一下,王二牛明了,上前问道。
“田七伯,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聂老哥那边的人也刚好完也过来看情况,见状也开口道,“田七叔,怎么了?是不是钱数量不对。”
三十多岁看起来像四十岁的田七伯,穿着破旧斑迹点点的烂棉袄,用粗壮布满裂痕污泥的手指头,紧张的搓着露出黄棉絮的衣角颇为拘束的开口慌忙解释道,“没少没少……”
王二牛等人没有打断他,安静的等他开口,许是大伙都看着他等他说话。
他的脸胀得通红,憋了好久才憋出来,看着王二牛,很是难为情的说道,“东家,这个点心太珍贵,我一个穷人,不值当吃这么好的东西,能不能用这些换些煤炭?”
他窘迫又难堪,这么多人,就他开口提了要求,实在是不好意思。
聂老哥知道他的情况,本就投胎条件不好,出生没多久父亲去逝,母亲因病生他身体也不好,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的,母亲却更加病重,重又不至于死去,偏他又孝顺,赚的钱全拿来给母亲治病,本来大好的母亲,他也订下了亲事,结果他母亲又突然病重吐血,女方听说此事,立马退了亲,他刚好用娶亲的钱,又救活了母亲。
他母亲自觉拖累于他,两次投河,却硬是让人救回来,也是命大,他于心不忍,还是花光积蓄救了回来。
他母亲怜他赚钱辛苦,此后再也不提死字,硬撑着活下去,他坚持赚钱硬生生让母亲活到现在,前些年捡了个女娃,也是身体不好让人丢弃,他心软捡了回来养着,也是花钱的主,三天两头吃药,负担重让他看着苍老不少,聂老哥也是怜他贫苦却善良,特地同意他来做工的,人还可以,勤快不偷懒,现在再陈记上工以后日子好过了不少。
王二牛只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了,开口道,“不知田七叔要换多少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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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东家,不嫌弃的话给我五斤就好了。”他很是尴尬,生怕自己占了便宜。
“好啊,田七叔稍等等。”陈文芳忍不住开口道。
唉,这些善良人啊,陈文芳叹了口气,小声跟刘婶说了几句,刘婶心有怜悯的点点头,很快去了就近的小楼,不一会拎出来一个竹篓,放到了田七叔的手上。
“来,拿着。”刘婶道。
“哎,不对呀!”煤炭一入手,田七叔立马开口说道,“这里不止五斤,我不能占这个便宜!不行不行……”说着必要从竹篓里端出一些,“这里该有十斤了吧,我怎么能要这么多呢?”田七叔涨红的脸上写着难受,硬是要往外搬。
聂老哥暗暗用巧劲硬生生拉住他的手,劝道,“东家让你带走,你就带走,不用这么客气。”
刘婶儿跟刘海叔等众人都一同劝道,“就是!就是!拿走吧……快拿走吧。”
“唉……”田七叔感动的热泪盈眶,放下点心包袱,拎起煤炭就要走。
王二牛又拿心礼包,放在他另外一个手上,说道,“都带走吧!给孩子吃的,就当我们一点心意。”也用力握住他的手,不容他挣脱。
田七书无言以对,只是喃喃自语感动说道,“谢谢东家!东家真是大好人……谢谢……”说完蹒跚着拎着东西离开了。
众人一阵唏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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