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根成人大腿粗的长木立在四个方位,撑起了约三、四十方的行军大帐,来自柔黎部、岚木氏两方部落的大小人物汇聚一堂,几碗浓烈的马奶酒下肚后,交谈欢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这么烈、这么清、这么香醇的奶酒,岚木氏的勇士们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啊。岚木氏一方,恐怕就只有首领阿雅姆和千夫长托兰丁喝过了,阿雅姆喝的那份是赫离赠送给岚木氏首领的礼物,至于千夫长那份嘛,被浓烈奶酒刺激后,眼捷手快,直接从带儿木的帐内抢走的,一眨眼就冲出了毡帐,跑得不见人影!
众人的谈笑声、灌酒声、啧嘴回味声让帐内一片热闹景象,不时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欢笑声。刚刚阿雅姆首领无意间造成的一丝尴尬,谷卑希等人脸上的不忿之色随着一碗又一碗的奶酒下肚,烟消云散了。期间,身为岚木氏首领的阿雅姆还特意举起酒碗上前来,赞叹柔黎部的勇士不仅战场无比勇猛,喝酒也毫不逊色,令阿雅姆十分敬佩之类的话语,柔黎部众人被一部首领夸赞,心中也有些小得意,这可够他们回到部落吹嘘一段时间啦!
正对帐门的主座上,赫离端着装满清奶酒的铜碗,看着底下热闹场景,两个部族之间隔阂感、距离感就是被碗中浓烈的奶酒消除的,举起酒碗对着阿雅姆唱了一句祝福语:“岚木氏的贵客自远方来,正值牛羊幼崽生长的好时节,令柔黎部的牛羊、草场都沾染了福气!”
“柔黎部的兄弟给我最浓烈的酒,最香甜的奶,岚木氏报以最热情的感谢,最衷心的祝福!”阿雅姆以岚木氏首领的身份举起酒碗,高歌唱和。
噗嗤一声,岚木云娜急忙伸出小手掩住嘴巴,羞红脸地低下了头。她刚才看着这一套草原问候祝福礼仪在赫离、阿爸身上展现,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一时之间忍不住笑出声了。
哪怕云娜迅速的低下了头,可她那充满天真少女气息的笑容,特别是之前那一双如宝石般澄净的眼睛,强忍住的笑意却依然给赫离留下了深刻印象。若不是自己一直时刻提醒着要牢记柔黎部落首领的身份,恐怕就会愣在当场,丢人丢大发了了。
首领刚才那一抹神色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可却逃不过就坐在首领下边的谷卑希侍卫长的眼睛。
“有戏!”谷卑希眼睛一转,目光不断地在赫离、云娜两人身上移动,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长生天,自己终于可以对老夫人、断事官大人有个交代了。首领婚事私下里被许多人认为是关乎可谓是柔黎部落的头等大事,催婚这个部落“重任”,作为平日里陪伴首领时间最多的侍卫长大人自然也收到了。特别是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自己要留意平时首领大人巡视时,喜欢看部落里的哪几个女孩子,是哪一家的,大妃不急着娶,可侧妃必须要尽快了,首领年岁也不小了。
赫离的母亲原本以为兀逻部的那个侍女哈度真可以成为侧妃,可是赫离除了空闲之时说几句有歧义的话语调戏一下哈度真,自己的首领傻儿子似乎就真的把哈度真当做了侍女,几个月了都没让哈度真留宿在内账!这样一来哈度真就很尴尬了,哪怕这个侍女在首领帐内的地位比较高,连谷卑希这个侍卫长平日里都对她以礼相待,可按照这个状况,侧妃之事似乎遥遥无期了。
“勒水族这个部落,阿雅姆首领熟悉吗?”赫离抿了一口奶酒后,放下酒碗问道。
“额,这个部落我倒了解一些,常年游牧在白羊河附近的草场,与拓野部、长胡部同为白羊河这片广袤草场的三大部落,实力不容小觑。若是算上附属部落兵马,麾下战士恐怕不下万骑。更重要的一点,这个部族和乞迪部落,准确说,是乞迪叶护,乞迪达雅有姻亲关系,乞迪达雅的大妃便是出自勒水族,还是勒水族当代族长的妹妹,长期以来,勒水族和乞迪达雅联系密切......”阿雅姆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倒出,现在和乞迪部落的有关的一举一动,他此时都是极为关注。
归根结底就是这个霸主部落太强大了,两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赫赫凶威使得乞迪部落盛名在外,曾经身为乞迪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更了解它的底蕴之深。岚木氏几十年来都是直接效忠于可汗,与历代乞迪部落中的各王子接触不深,这种生存方式有利有弊!谁又能预料到,这一代接过汗位的大王子竟然败的这么惨,这么快,甚至还没有开始整合老可汗留下的部族力量就被赶下台了。
身在王庭的岚木氏首领是最早率军抵抗叶护、二王子联军的,也是抵抗地最狠的一支人马,拼死才将大王子送出王庭,以图他逃回封地草场,凭借大义名分和手中兵马东山再起,到时候岚木氏一族也可以享受到新可汗的丰厚赏赐。
面前这位柔黎部落的首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勒水族,阿雅姆说完后之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羊河草场那边已经开战了,拓野部征召了上万各部落战士,朝着勒水族的领地一路杀过去,据说已经袭击了不少勒水族的游牧营地,勒水族损失恐怕不下千骑!”
“什么?”不仅是阿雅姆,就连托兰丁、带儿木都被震惊了,两人扭头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抹难以置信之色。
开战了!终于开战了!
叶护乞迪达雅和二王子狐焉碌,这两股乞迪部落内最强大的势力,昔日合作无间的好伙伴,共同推翻了老可汗指定的新可汗!如今为了那一顶可汗王冠,双方都撕破了面孔,拔出隐藏在袍子下的利刃,势必要用叔叔或者侄子的鲜血来染成自己登上王座的红毯。
“勒水族历来是支持叶护的,至于拓野部,他们应该是站在二王子这一方,否则拓野部不会得罪有着叶护支持的勒水族。这个时候,二王子和叶护,能拉拢的部落都拉拢住了,至于一些中立的部落,两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得罪,防止这些部落投到对方的阵营中!”阿雅姆小声嘀咕地说道,一边在心底里慢慢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边给赫离等人解释着。
“阿雅姆首领,那你觉得,达雅和狐焉碌两人,谁更可能带上可汗王冠呢?”赫离很想听听这个曾经的乞迪王庭右辅弼骨都候的意见,毕竟就只有他是最熟知那两人的底细。
岂料,阿雅姆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判断不出来!”
咦,怎么可能,你老人家可是曾经的右辅弼骨都候啊,乞迪王庭的绝对高层,让你评判一下两者的可能性,又不是预言,这都说不出来!
“要是以往,我绝对会倾向于乞迪达雅,即使他是一头狡诈虚伪、包藏祸心的恶狼,从老可汗登上汗位之时,他就潜伏在草丛里,时刻准备露出长长的狞牙,争夺可汗大位,和我们岚木氏也有过不少冲突!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具有大智慧的勇士,哪怕老可汗对他十分忌惮,甚至多次想要除掉他,为王子铺平继位的道路,可就连老可汗私下里和我们说起他却不啬赞美之词。”阿雅姆开口道,从他的语气可知,这位鄢山草场的主人,乞迪部落的叶护,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能够和乞迪老可汗暗地里斗了那么多年而不落败,最后还干掉他的继承人,争夺可汗王冠。
停顿了一下,阿雅姆脑海中努力回想着什么,接着说道:“至于狐焉碌二王子,一直以来他都很低调,默默无闻,很少参与过乞迪部落的征战大事,甚至成年时,老可汗分给他的也只有四千帐牧民,要知道分给大王子可是足足一万帐啊!谁知,哎,老可汗看走眼了啊,他竟然暗中笼络这么多部族,就连左辅弼骨都候都被他拉拢了,否则他怎么能够那么快攻入王庭......”每每想到这,阿雅姆都会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若是老可汗知道二王子那么有才干,传位于二王子,岚木氏也就顺势效忠于二王子了,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背井离乡、抛弃先祖留下来的草场这么一个下场啊!
可谁能够保证二王子上位,岚木氏的情况就会更好呢?要知道,二王子的母族部落,科尔贝部落和岚木氏数十年来争夺草场、水源,仇恨就如同勒水族与拓野部两个部落,甚至还要更重一些。二王子继承汗位,科贝尔在王庭的地位势必直线上升,到那时候,岚木氏上上下下两万余族人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丰盛的午餐之后,柔黎部落和岚木氏族的首领,赫离与阿雅姆两人又单独地谈了一会儿。当前时刻,两个部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乞迪部落,又或者是乞迪部落两大势力之一。不同的是,暂时来说,这个敌人对柔黎部而言还是潜在的,还没有太大的危害。可对于岚木氏来说,那就是明面上的,是彻底撕破脸皮那种,用不死不休来说都不过分,如果岚木氏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乞迪部落这个庞然大物的话。
一个建立一年多却屡战屡胜的新生部落,一个是数十年在草原上都享有名声却背井离乡的老牌氏族,两者达成盟约,向长生天宣誓,结成秘密同盟,守望相助,特别是在面对乞迪部落时共拒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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