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王殿下醒了!”扶明一声惊呼,候在帐中的将官慌忙看向已经睁开眼的谢陶。谢陶无暇顾及扶明等一众人的问话,始终回味着方才那个梦,梦里他死的极为真实,有血有肉,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在流失。谢陶问道:“押运粮草的人可是还未到?”扶明觉得昳王有些糊涂了,他道:“殿下,北军粮草迟了十日,还是殿下亲自带我等准备过十里岭去沧州借粮。”谢陶似极其惊讶,瞪着双目看着军帐顶,帐外风沙呼啸苍凉夜色寒冷无比。那个梦竟如此真实,真实到风沙声都如此相同。他问道:“距十里岭还有多远?”扶明道:“还有不到十五里。”季远扯着扶明的胳膊,看着正在沉思的昳王不禁迷惑低声道:“扶将军,昳王是怎么了?”扶明摇头,示意季远噤声。他也不太明白昳王殿下是怎么了,总之眼前粮草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谢陶最终手掌支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待端正坐好才道:“传本王令,前锋营立即退离十里岭。”季远等人听了当即就道:“王爷!说不去沧州借粮,北军的将士怎么办!?”谢陶扫视着激动的季远等人,为了这些前锋营将士的性命十里岭也去不得!北军粮草迟迟不至必是高京官员有意为之!谢陶稍作思量,道:“诸位同袍与本王浴血奋战漠北,此番粮草不至是有人要本王回不了高京,本王不想累诸位不明不白死于阴谋。所以,眼下冒险过十里岭不如直袭漠北驻军抢夺粮草。”扶明皱眉,皇帝无后唯有昳王一个胞弟,不想京中斗争已然申延到漠北了,扶明道:“殿下是觉得朝中有人告密突厥在十里岭埋伏,突厥兵力秘密调往十里岭大营空虚,我等整好突袭夺粮?”“不错。”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开坑开坑!(一修)花容月貌,眉上一刀再说谢陶命扶明等人率军突袭突厥大营果真轻易得了粮草,全军欢呼雀跃。可是谢陶却高兴不起来,一来突厥粮草有限,二来朝中情况不明,粮草何时能至始终是个迷题。三来突厥震怒,恐全力反击。后来的十日突厥四次发兵应证了谢陶的担忧,粮草不足作战始终有所保留,从前即便漠北环境不利,北军仍能与突厥旗鼓相当,如今却是不敢与其牵扯太久,唯恐消耗。第十五日,红沙掩埋了一批又一批的尸体。折戟沉沙铁未销,壮士百战不得归。谢陶与扶明眼看着一批又一批鲜活的生命流失,却仍然无法真正放开手还击。将官高照跪在帐中,一身铁甲已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高照方与突厥交手,侥幸没有被红沙掩埋。他道:“王爷,我们不能退!我等愿誓死捍卫大晋疆土!”谢陶轻咳,他本就有伤又带兵亲自作战,故而新伤叠加旧伤实在疼痛不堪。谢陶明知道断粮之难是因为京里有人想另立少帝,要他死在漠北最好不过。谢陶不甘,但他念起袍泽之情方觉得能死在漠北战场最好不过。总比死在阴谋黑暗里的好。“本王与诸位同心!”众人以为昳王是要北突厥破釜沉舟决战了,却不想谢陶话锋一转:“然,诸位皆战死黄沙,北面疆土由谁来守?高京言官还是京畿子弟?”“所以,听本王号令!前锋营与左右二师掩护其他人退守墨城!”无谓的死亡对于谢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整个漠北防线都无意义。北军有七师,跟着谢陶作战的六师,还有一师退守在墨城附近。如今只能尽量减少损伤保存大半军力。头戴翻耳铁兜鍪,身穿白色裤褶戎服,外披铁甲,脚穿高靿靴,腰佩直刀的一众将士整顿队列准备撤退。谢陶看着风中飘摇的红缨,心中深觉乏累。无数鲜活的生命从中消失,源头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阴谋诡计。扶明整队完毕,站定在昳王身边道:“殿下跟着后撤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一直有间隙矛盾的突厥两部一朝沆瀣一气,其势不可挡,粮草不足的北军太难熬了。扶明看着自刺杀之后醒来的昳王,格外平静,心中担忧本就不愿搅入高京浑水而避事的昳王会因为高京黑手远伸漠北而心中绝望,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谢陶收回没有目的的目光以及飘荡不定的神思,道:“扶明可听过亓御其人?”那个梦里,一切都是黑暗诡诈的,唯有亓御犹如当空悬挂的朝阳,是生死难测无处可去的谢陶心中的希冀。谢陶能生动真实的感受到绝望的自己对亓御的这棵救命稻草的渴求,对,是极度渴求。扶明跟在昳王身边有十年之久,知道昳王从未见过亓御,但昳王却在如此紧要关头问起亓御,扶明想不通,只疑惑道:“殿下说的是西大营的少将军亓九哀吗?”谢陶一愣,亓九哀是何人?他提着气,强调道:“本王问的是高京将门亓仪的儿子——亓御!”扶明看昳王较真的神情,想发笑却不敢真的笑出口来。亓仪的儿子不就是西大营的少将军亓九哀吗,早年跟随亓仪西征南伐的亓御因为名字太毓秀,时常被蛮人、番邦洋人笑话,故而亓御在军中号称亓九哀,有九哀将军一出敌军遍地哀鸿之意。扶明刚想给昳王解释一番,哪知季远遣人来报突厥来袭。扶明便来不及同昳王说这些,只是语速急迫道:“亓九哀就是亓仪将军之子亓御。”阵阵嘶吼声顺着如刀刃锋利的飓风刮过谢陶耳畔,谢陶知道阻击战要开始了。黄沙随风扬起在空气形成一道枯黄的沙障,透过沙障能看到长河落日圆的壮观,却也能预见战事的凶猛。谢陶被沙光刺了眼,偏头躲闪沙尘,近日的风实在剧烈。“扶明,本王跟你留下来。有季远他们在,比本王在更放心。”谢陶不是天生的将才,也没有太多军事储备,在漠北的这些年全倚仗着扶明等人循循善诱。尽管数年打磨,谢陶已然能够担当的大梁,但谢陶对自己始终不够信任。更是在此关头选择了退缩。扶明明白昳王心中虚恐,此役关乎大军撤退,至关重要。扶明心中暗叹气,却没有多言算是默许了昳王的话。沙土中横七竖八的倒着残破的大晋旌旗,沿着血痕零零散散的倒着护卫军旗的将士,白甲殷红似血仿若能拧出淋漓鲜血。壮士的断腕仍旧握着直刀,只待一朝站起仍把直刀破阵杀敌。“殿下您退罢!”扶明眼看着大势已去,敌众我寡本就实力悬殊。突厥人的弯刀像是喝血的妖刀,见人就是血溅当场。谢陶额前发丝凌乱几缕,温和从容的俊郎此刻被零星的血珠衬的几分诡异艳丽。他一双如精心雕刻而成的桃花眼,目涩却澄清的看着扶明道:“为什么本王觉着你…并不惊恐?”如此凶兵来境,众人即便战的疲惫却因为心中的恐惧而时刻提着精神。唯有扶明冷泊如深溪,于万千嚣器中静静地潺潺流淌。扶明还未来得及搭话,眼前一道闪光一柄弯刀如乘着飓风飞驰向昳王。扶明手里直刀落空了,没有拦下飞驰的弯刀。噔的一声,一只疾箭正中弯刀。谢陶却吸着凉气撕扯着嘴角,眉上的温热感告诉他弯刀并没有全然放过他。扶明松了一口气,弯刀只是在眉上划了一道伤口并没有殃及昳王性命。“西大营神机营伍子逢,救驾来迟!”伍子逢并没有下马,仍旧持着玄色的弓身后背着箭筒以及一柄灰扑扑的火‖枪。所谓神机乃是火器,大晋高祖伊始创立兵仗局兼制火器,后帝继位去兵仗局设军器局,而后单设神兵局□□火器。但因火器制作困难,火药提纯工艺复杂,大部分军队只能用一些简单易制作的火器,唯有大晋精锐之师能配以精良火器纯净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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