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寂上了路。走之前,他和司寂各拿了一件棉衣,之后从阳台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吉他盒放到车上,还带上了那张老照片。司寂这几天也好奇到底要去哪儿,但一直忍住没问,直到看见左言准备的这些东西,才陡然开了窍。
据说,在回到秋城之前,他和母亲一直生活在北方。
车果然一路向北。
十多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名为高城的小城。这里和秋城截然不同,没有细腻古朴的风光,没有无垠奔腾的长江。黄河从这里穿过,以重工业为主,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灰黄色的空气里。
天已快黑了,车上,左言嘱咐他穿好棉袄,自己却还是套着大衣下了车。司寂好奇地打量着街景:粗犷的建筑,凌乱的车流,小贩们用听不懂的语言叫卖;因为刚下过雪,清洁工仍兢兢业业推着装满积雪的绿皮垃圾车来回奔忙。
抓住他的手,左言呼出一口白雾:“冷吗?”
是有些冷,但司寂还是摇头:“还行……先去宾馆,然后再吃饭?”
左言说好,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把车停好,两人重新回到街上,司寂看中路边的鸡柳,那个车上贴着傻笑的王宝宝;他走过去,用普通话说要一大份。脸上有树皮般深刻皱纹的小贩应该是听懂了,打开油锅,将裹着细面的鸡柳扔下了锅。
浓重的油烟味让司寂多了一点踏实感,似乎左言也是。他将司寂拉到上风口,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凝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这边比秋城至少低十度,有些怕冷的行人已经裹上羽绒服,看了一会儿,左言把下巴搁在司寂肩头,说:“我妈当时很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随便买了一张车票,然后转了好几趟汽车,就到了这里。”
头几天还好。但逐渐的,让人窒息的陌生感笼罩了他。他知道妈妈比他更无助。他可以脾气,靠睡眠来麻痹自己;她却连表现出一点彷徨都是罪。“这里的人口音很重,我一开始听不懂,听懂了也学不会。我跟她说,我们再换个地方吧,我讨厌这里。”
然而母亲已经丧失了再奔徙一次的勇气。她在一家私立幼儿园里当老师,每天哄一群孩子吃饭入睡;很快她找了一所普通高中让左言寄读,左言不情不愿去上课的第一天,她头一次露出笑脸,仿佛已经成功让自己相信日子会从此好起来。
小贩说了一句什么。左言掏出钱包付钱,将渗油的纸袋递到司寂手中。司寂说你吃吗?不等左言回答就戳了一根蘸满番茄酱的塞到他嘴里。左言嚼着嚼着笑起来,说第一次回秋城,我去原来住的小区那边走,看见路边一家卖牛rou煎饼的。
“嗯,咱家的牛rou饼特别好吃。”
“他一直在那边摆摊,算下来也十多年了,我小时候经常去吃。我走过去,跟他说,要两个。”左言又拉住司寂的手,踏着脚底污水结成的薄冰往前走,“可我一开口,竟然是普通话。”
“他很热情,问我是不是外地来玩的。我在脑子里转了好久,但最后还是继续用普通话和他聊起来。
“他给我介绍秋城的景点,说的地方有些我知道,有些是我第一次听说。”
直到左言离开,他也没认出当年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变了太多,还是他根本对我没印象。可明明在小时候,他总是和我还有我妈打招呼。”
左言顿住,偏头看司寂,眼里蕴满回不去的记忆
“我在街上边走边吃。吃着吃着就哭了。我妈死后,那还是我第一次哭。”
司寂眨眨眼,才不管周围的人,狠狠抱住了他。
(补完)
草草吃完,回宾馆的路上司寂一直牵着左言的袖子,yu言又止。语言很苍白,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用东拼西凑的话语去安慰一个人。
而司寂觉得自己连最笨的人都不如。
放以前,他或许可以撒娇卖蠢。可了解得越多,越觉得那些事情用这种方式化解显得太轻佻;可他又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从小到大,唯一办不到的事就是掩饰情绪。
站在房间门口,左言瞟了一眼他的手:“司寂。”
“……啊?”
“松开吧,我要拿房卡。”他抬起小臂晃了晃,“等进了屋,再给你拉个够。”
司寂的脸腾地就烧起来,他越来越受不了左言这样和他说话。他知道保留这份温柔有多难。屋子里空调很暖,两人一齐脱掉衣服去浴室冲澡。淋浴间不算宽敞,两人紧贴在一起,皮肤压着皮肤。左言比他高,比他壮,可一想到这样一个男人曾独自哭泣,心中就陡然升出一股柔情。愣愣看着左言,他说:“不然我帮你洗澡吧?”
说完他就捂住脸。简直太蠢了。
左言大笑起来,拿起花洒放水。当热气挤满狭小的空间时,他揉着司寂的卷毛,说不用了,我比较熟能生巧。热水淋在头上,司寂下意识低头,左言拿过洗水,挤了一些在掌心搓开,开始替他洗头。其实他的动作很有些笨拙,好多泡泡都跑到眼睛里。但司寂什么意见都没有。洗到一半,他抬头,努力睁眼看左言的脸,喃喃说:“老左,你真好。”
“洗澡水好喝吗?”左言摁下他的脑袋,“有什么要表扬我的等洗完再说,要着凉了。”
穿好衣服,左言下了趟楼,上来时手里拿了个崭新的电吹风。司寂正裹着被窝趴在床上看书,听到耳边传来的噪音一时没回过神。“别动,就这样,我给你弄干。”左言抓着他的头说。司寂嗯了一声,乖乖趴好,但书上的字却也一个都读不进去了。
折腾完已经不早,司寂1uo着下床,看了下门锁好没,又蹦回来,扑到左言身上,使劲嗅着他胸口的香。左言好像摸头上了瘾,手掌仍旧在他卷毛里来回穿梭。“能别像摸狗头一样摸我的脑袋吗?”司寂吐槽,但还是赖着一动不动。“狗头有什么不好,”左言低声笑着,“你的毛还没大黑的滑呢。”
司寂钻到被窝里想咬他的嘴,然而很快被嵌住了下巴。“小狗牙露出来了,”左言顺势吻了上来,司寂一个字都没骂出来,就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拇指摩挲着他白净的脸,左言说:“你刚才是不是一直想安慰我?”
司寂忙不迭点头。
亲亲他雾蒙蒙的眼,左言从装电吹风的袋子里掏出一管润滑剂,在司寂讶异又愤怒的眼光里拆开,说:“要安慰我,用身体呀。”
——
不不不,我们不开车。下章就一点rou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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