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裘叔说得对,现在正是乱世,兵荒马乱,饿殍遍野,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他顿了顿说,“等我们长大了,我有能力保护你、照顾你的时候,我再带你去。”
“好!”
门前传来一声轻咳声,是裘叔的声音。落尘伸手撩开幔帐,见裘叔正站着门前,一脸严肃。她低头看看自己,原来刚刚打闹时,衣衫被扯得凌乱不整,头发也散乱不堪,这副狼狈的样子,也难怪裘叔看不惯。
她拢了拢拉扯中散乱的衣衫,下了床,跑到裘叔身边,欢喜道:“裘叔,哥哥答应留下来了,以后我和哥哥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打理药铺,帮你赚钱。”
“你们肯留下就好。”裘叔欣然点头,抬眼看看宇文楚天,张口欲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你们决定留下来,我明天便找人来盖间大房子给你们兄妹住。”
“不用麻烦了,这房子够我们住的。”她道。
“你们再长大些便不够用了。”
……
宇文楚天和落尘留在了裘叔的药铺里。漂泊流浪了半年多,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虽然没有了那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没有了父母温暖的呵护,可在这飘摇的乱世,他们有了裘叔,有了那一座长满奇珍异草的浮山,已是幸运。
在清源镇那段年少的时光,很简单,也很充实。他们早早起床,和裘叔一起去浮山采药,学习医术药理,还帮着裘叔打理药铺。午后吃过饭,他们去后山的树林里练功,他苦练父母传授的剑法,她则抱着一本残缺不全的《九黎秘术》兴致勃勃地学。
九黎秘术以灵力为基,就好比练武功要以内力为基础一样。只是修习灵力的方法与内力不同,需要吸取世间万物之灵气。书上说,扶桑暮水,苍云滴露,花团蓉雾,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引万物之灵气聚集两掌之中,编织灵网,结以法印,灵力便会融于眉心,渗入体内。灵术还分五行,并与星宿相生相克,故修灵之法极为难得,还必须有灵根之体才能修炼。她读得半懂不懂,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灵根,便随心所欲地练练。
练到夕阳西下,他们一起回家。
每晚,他们一起在书房读书,裘叔的书特别多,尤其是医书典籍,其中不乏珍贵的《本草纲目》全本,还有《黄帝内经》的誊抄本。宇文楚天喜欢读医书,而她则对苗疆的蛊术特别感兴趣,两个人常常挑灯夜读,读得太过专注会忘了时间,直到感觉腹中空空才发现天边的明月已经西沉。
每当此时,她会去厨房煮两碗白粥,两人坐在书案前喝粥,粥虽清淡,品在舌尖却是丝丝清甜柔滑。
她问他:“你每天吃我煮的白粥会不会腻?”
他说:“腻呀,可是你会做别的吗?”
后来,她每天努力学做各种饭菜,问他好不好吃,他答:“我还是觉得你煮的白粥好些。”
“……”她抢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鸡汤,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摇头笑了笑,合上书准备去哄她,免得她气坏了,晚上又要抢他的被子盖。结果他找了一圈,还是在厨房里找到她忙碌的纤小身影。
彼时已是凌晨时分,月光隐隐淡去,天边荡漾着朦胧的灰白,她忙碌的背影就那么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口。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她做的饭菜都很好吃,但他最喜欢她煮的白粥,因为那纯净的清甜中有一种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花开花谢,一转眼便是两年过去了。
时值六月,院子里新种的桃树落了花,结了果,嫩绿嫩绿的。失去父母的余痛犹在,却已慢慢淡化。毕竟,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和值得珍惜的人。不去心心念念着遗失的珍贵,而去记住身边的乐事,如此才能乐享此生,不负一世枯荣。
这一日,天气比每天都要热,什么都不做还是满身热汗。
裘叔有事出门了,宇文楚天也说有事要上山,还非要独自一人去。落尘知道,他独自上山是去见一个叫孟漫的女子。孟漫是药铺的常客,每隔一月便来药铺买药,她很漂亮,身段婀娜,风情万种,眉梢一挑、嘴角一弯就能勾走人的魂儿。于是,宇文楚天的魂便被孟漫勾走了。他经常和她单独去浮山见面,一去便是半日,回来时衣服上染着孟漫身上的胭脂气,怎么洗都洗不掉。
想起胭脂气,落尘又去闻闻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衣服刚刚干透,上面又渗出孟漫的胭脂味儿,她不喜欢这味道,便拿了衣服再去小河边和大娘们一起洗衣服。
洗衣服的大娘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有的说昨日谁家的儿子又娶了谁家的女儿,两人天天腻在房里,准能很快得个大胖儿子;有的说谁家的小寡妇又勾搭上了谁家的男人,去了浮山后的树林,大家便嗤笑一声。
落尘听得半懂不懂,脑子里琢磨着去小树林能做什么,难道是采蘑菇?琢磨来琢磨去,不觉中又把宇文楚天的新衣服洗破了一个洞。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件衣裳了,都怪他的衣服上胭脂气太难洗,她反复洗都洗不掉。
在河边洗完了衣服回来,落尘浑身是汗,便烧了些热水来洗澡。
备好了水,她解开发髻,褪下衣衫,躺进水里,一身的燥热立刻被温水浸透,舒服极了。
一阵她最不爱闻的胭脂气漫到鼻端,她知道,是宇文楚天回来了。彼时,她一只手正在往另一只胳膊上淋水,明媚的阳光下,少女初熟的身体散发着柔柔的光。她扭头看见宇文楚天呆愣地站在门前,看着她的眼神有种陌生的火热,她似乎有种不安,但又想不出为何不安。
稍愣一下,他立刻意识到什么,转身要走,她急忙喊住他:“哥,你回来得正好……”
他离开的脚步未停,她以为他没听见,又提高了些声音:“哥,这水有点凉,你再帮我烧些热水呗!”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还是没停,头也没回。
过了好一会儿,她几乎以为他不会给她烧水了,正要爬出浴桶,他才慢吞吞地提了一桶热水进来,一手试着水温,一手将热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浴桶里。
他的样子很专注,比看书、练功都要专注,专注得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狡黠一笑,伸手撩起一股水柱,直直地溅到他身上,等他从专注中惊醒时,青白的衣衫早已湿了一大片。
“你!”他瞪着她,表情尴尬又狼狈。
难得见到他狼狈的样子,她忽觉有趣,又泼了他几次。按常理说,以他的反应速度,一定能躲开,可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反应迟钝得难以想象,转眼就被她弄成了落汤鸡。
她笑了,笑得极灿烂,像全世界的花都在一瞬间盛开。他也笑了,他笑的时候,霁云淡去,红日潋艳,她的眼里唯有他的粲然一笑。
“是不是很凉快?要不你也来洗一洗吧,很舒服的。”她挪了挪身子,给他留出一大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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