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雨下的很细,在天色灰蒙之中,商街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
飘飘渺渺,似雾非雾。
徘徊于屋瓦房檐之间,颇得几分昏沉的暮意。
穿蓑戴笠的脚商行客匆匆走过,也有轿夫抬着轿子,从街头巷尾忽然离去。
只是这阴沉的景色,配上那轿子的深红,确实多了几分怪异。
在街巷一处院子之中,张婆婆准备好今日的馄饨,挑着担儿准备出去摆摊。
这过年来家中虽是热闹,但终归不能坐吃山空。张婆婆想趁着人多回金陵,再挣点钱财补补家用。所以这一大早上天朦胧亮,她就起来准备好面皮和馅,塞上几根柴火热热汤。
这担子颇重,扁担都压弯了腰。两头系着粗麻绳,走起路来就咯吱咯吱的响着。
这若是清晨街上无人,那就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扁担的嘎吱声。
推门离家,媳妇和儿子都还在睡觉。张婆婆脸上欣慰,弓着腰就朝大街上走去。
这些日子她算是幸福,这儿子孝顺媳妇贤惠。全家团圆美满,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唯一让张婆婆有些遗憾的就是儿媳妇肚子一直不争气,迟迟没能怀上孩子。不过想到媳妇的贤惠,她也算是心中稍稍有些安慰。
毕竟夫妻两人成亲也没多久,就不要太急。这么想着,张婆婆挑着担子一路出了东巷子。路过岔口,便在烟雨里看到了醉醺醺的驼背汉子。
这汉子走路颠颠倒倒,好似个不倒翁左右摇晃。张婆婆走近一瞅,是东头程家的老酒鬼。
这程家的老酒鬼什么都好,吃苦能干。张婆婆年轻几岁的时候有人来说媒,也想过和他续上,最后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这事。毕竟只有叫错的名,哪有取错的外号。
虽说这个时期有贞节牌坊这样的奖励,但又有几人守得了这一世的活寡?守到了最后又有几人能得?
可是这老酒鬼之所以叫老酒鬼,全是因为他嗜酒如命。这一日三顿,顿顿都要有酒喝。常常在酒楼里醉的不省人事,叫人送了回去。
不过老酒鬼的命好,生了两儿一女。闺女嫁给了一位商人,生活过得还算滋润。两个儿子也都争气,在外面都闯出了些名堂,所以老酒鬼平日里也不缺喝酒的钱。
这般大早上就醉醺醺回家的境况,张婆婆也习以为常。便是走近时朝老酒鬼打个招呼:“老程头,刚回来呢?又喝了多少”
();() 程家老酒鬼听到这话,迷糊的脸上水滴落下。抬起脸看向张婆婆,却是一张似发面团的脸。好像被人什么东西浸泡,也就能勉强看的清楚五官。
张婆婆自然不在意,只当他是被雨水泡长了。
这老酒鬼朝他摆摆手,叽里咕噜几句说道:“喝,没,没喝。我,我没喝多少。”
“都醉成这样了,还说没喝多少。你找的到家吗?”张婆婆好心的问到。
“家?”老酒鬼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的醉醺醺道。“对啊,我家呢?我家在哪里呢?我怎么都,找,找不到了?”
看着程家酒鬼从自己身边离去,闻着他身上的酒臭味。张婆婆只能叹息的摇摇头,若不是程家人太喜欢喝酒,或许当初两人也能成了。
张婆婆挑着担远去,丝毫没看到老酒鬼走过的地方,无数水滴从他身上滴落下来,形成一条弯曲的水痕迹。
那水痕迹持续了很久,直到最终被细雨覆盖,这才慢慢消失了踪迹。
云雾越发的浓郁,几阵寒风吹来,行人倦立袄衣,生怯清寒料峭。往来于薄雾之中,似乎有种影影绰绰的鬼魅之感。
张婆婆街巷角处,寻了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落根。将摊子展开,便是给炉子生火起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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