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绥喝下口中的粥,沉思道:“娘娘被皇上责骂,皆是因我而起。禄公公过去赔罪,好像也是无用。所以我想等见了皇上,便让皇上前去安慰安慰娘娘。否则,恐怕娘娘这委屈之恨一时也消不了啊。”
林秋儿想了想,点头道:“奴婢也认为,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想那娘娘必也是念在与小姐是亲戚的份上,故而差人送酒的。只是小姐也不知那酒力深浅,才会误了事情。等过几日娘娘气消了,奴婢与小姐前去给娘娘赔罪罢。”
邓绥微微一笑,用手绢轻轻地擦着嘴,笑道:“你何时会如此开明了,竟也会替娘娘着想了么?”
林秋儿面色一红,低声道:“一开始奴婢也担心小姐进宫之后,让娘娘有防备之心。加上小姐如此受皇上宠爱,生怕娘娘生出妒忌之心。可奴婢见过绫儿两次,每次她都告诉奴婢,其实娘娘在私下也经常叫绫儿多往储秀宫中走动,便是担心小姐初进宫中,若是有需要便让绫儿出面帮忙。”
邓绥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愧疚的忧郁,轻声道:“所以娘娘被皇上责骂,我心中才过意不去。这事不要说是娘娘,任何人碰到都恐怨气难消啊。”
林秋儿将桌上碗筷收拾好,让邓绥坐到藤椅上,进了屋中取了暖炉上的热水,冲了一壶清茶放在方桌上。
只等一切收拾完毕,便垂首恭敬地站在邓绥的身边。
邓绥见林秋儿反常之态,疑惑地道:“秋儿,是谁说你了么?”这丫头平时做好事情,便搬过凳子,与邓肃一同坐下喝茶聊天。此时竟也同宫中侍女一般,谨慎恭敬地站着。
林秋儿道:“小姐,禄公公也说了,在宫中可不比府上。奴婢身为下人,若是再不懂规矩,恐会让人笑话了小姐。所以奴婢以后,一切都遵从宫中规矩,不在任性妄为了。”
邓绥呵呵一笑,道:“此时无人,你也休要如此拘谨。我看你这个样子,一时间还不习惯。这样罢,日后若是有人,你便尊规站立。像现在这般无人之时,你便也像在府上一样罢。”
林秋儿摇头道:“万万不可,奴婢便是在府上被小姐惯坏了,进宫之后才会给小姐添了那么多麻烦。奴婢这个坏习惯,得改啊。”
说着,躬身给邓绥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道:“小姐,侍寝之时,皇上对你好么?”
邓绥心中猛地一抽,那滚烫的面颊似乎还在她的脖间。忽地面色一红,嗔怒道:“你好生不懂事,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了,那可是亵皇之罪。”
林秋儿吐了吐舌头,道:“奴婢错了,奴婢不敢问了。”
邓绥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微笑,凑到林秋儿的耳边,小声道:“皇上很好,对我真的很好。”
林秋儿双目圆瞪,吃惊地道:“可是,我听绫儿说的,皇上脾气暴躁,稍不小心便会招至罪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地道:“小姐侍寝这两天,奴婢魂都给吓没了。”
邓绥端过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慢慢地闭上眼睛。面颊之上红霞轻显,带着柔柔的微笑,道:“传闻终归是传闻,你若是不了解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好,你都体会不到的。”轻轻地咽下一口茶,笑道:“皇上继位以来,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
林秋儿的脸上,带着几分坏笑,道:“看来,奴婢白白担心了几日。”仰头长长地舒了一口起,道:“奴婢听西便寝宫一个进宫几年的侍女说,去年一个臣府之贵侍寝之时,说错一句话,当时便被皇上逐出宫中。连夜送回储秀宫,未等天明便悬梁自尽了。”
邓绥猛然一惊,道:“你,你听谁说的?”
林秋儿见邓绥面色紧张,连忙道:“小姐休要紧张,那也是年前之事了。那贵身府上原本也是朝中要臣,听说后来家人都被免职了。全部驱出京城,返乡归田。”
邓绥疑惑地看着林秋儿,道:“我们才进宫几日,你便能听到这般风言风语。何人与你说的?”
这储秀宫中皆为新晋之秀,纵是平日之下,也无人敢轻易走动。而且,互相之间也不熟悉,这林秋儿从何处听说的?
林秋儿见邓绥面色不悦,连忙道:“小姐不是一直都不在这宫房之中,故而奴婢便在门外走动看看。是那西宫房中的宫女闲来无事,便与奴婢聊了几句。”
邓绥眉头一皱,沉声道:“秋儿,从今往后,如此风言之语断不能听,也断不能说,明白么?”
这后宫之中,人多嘴杂,是非之说断不会少。凭这林秋儿的性格,也并非闲的住的人。若是与宫中闲杂之人来往,必会生出事端。
林秋儿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记住了,奴婢以后也不敢与人闲扯了。”
邓绥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也便放心了。”看了看窗外,日已正阳,恐已快近午膳时分。
那粥点吃下,便感一阵困意袭来。动了动胳膊,忽地感觉浑身酸痛。脑海之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菱角分明的俊脸,滚热的气息似乎还游走在她的唇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慢慢地站起身子。
原本还想出得门去,乘着阳光正好,晒晒太阳看看后院的鲜花。不想才迈开腿,那两腿之间便是一阵酸痛。
一抹羞红浮现在脸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其实,能在这宫中已经足够,更何况那个记仇的人竟是如此的体贴温柔。什么名分,什么贵身晋位,怎及那一个温柔的眼神?
林秋儿愕然地看着邓绥似笑非笑的面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会心的微笑。也不知道这小姐心中想着什么。轻轻地碰了碰邓绥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你是要出门去走走么?”
那邓绥单腿迈步,却不曾往前走。那欲走还休姿势,甚是奇怪。
邓绥猛然醒悟过来,看着林秋儿吃惊的面容,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低头笑道:“我本是想出去走走,可是浑身无力,好似生病了一般。”
轻轻地锤了锤手,道:“恐怕不多会便是午膳之时,那林总管可曾交交代午膳让你去取?”
林秋儿摇头道:“林总管说了,小姐的膳食皆由御膳房后房另外做了送过来。”
邓绥想了想,道:“我刚刚吃过,也不感觉饿。既是如此,我们也便休要出去了。若是御膳房中送膳过来,恐有寻不到人。”
林秋儿看着邓绥面色似疲倦无力,道:“小姐恐是昨夜未能睡好,不如便去休息一会罢。奴婢在此等候便好。”
邓绥想了想,摇头道:“我在皇上寝宫便已睡太久,若是再睡,晚上恐要睡不着了。”想了想,朝着林秋儿道:“不如我们便出去外面走走罢,就在门口,也不要走远。若是有人前来,也能看见。”
林秋儿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小姐在房外院中走动。此时进得宫来,便多走动一下。这宫中无书可读,若是白天睡多了,晚上恐真睡不着。”
说着,搀着邓绥的手臂,朝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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