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卓垂下头,应了一个是,方缓了一口气,从怀中掏从出一本奏折,亦步亦趋地走到皇帝面前,双手呈了上去。
“这是十一皇叔给皇阿玛上的折子,军机处收了,但张大人他们不敢呈递,所以辗转到了儿臣手中。”
皇帝没有出声。
伸手猛地推开了窗,凄冷的秋风灌了进来,那本折子一下子被吹了开来,哗啦啦地翻过去好几页,恒卓连忙伸手护住。
折子里面的内容他已经过了。
贺临上奏请求在皇贵妃的灵柩入地宫之前奠酒。
虽过去很久了,但是人们大都还记得,王疏月和贺临当年的关联。也都知道,皇帝与贺临之间,有多大仇怨。
不说张博平不愿意呈,就连恒卓心里也在打鼓。
尽管父亲与十一叔已经几十年不曾相见,当年的恩怨是增是减,他却并不清楚,何况,王疏月死后,唯一一个能度化这两个男人的人也不在了又是在茂山这种地方相见,又是因为王疏月相见,稍不对,恐怕就是贺临的死局了。
恒卓手心有些发汗,见父亲一直不肯出声,轻声道
“皇阿玛不如儿臣替您驳”
“放肆,朕还没过眼,你何以驳回”
“是,儿臣知错。”
他内心有骇,说完,忙撩袍屈膝跪下,将奏折举过头顶,再不敢开口。
皇帝的鼻腔里满是雨水的土腥味,连马蹄袖口也被沾湿了。然而,他并没有关窗的意思,只是背过身来,低头向恒卓手上的折子。
那是一本请安的黄壳子,托在手上却足足有一节拇指般厚。
皇帝伸手拿起翻开,一行一行地过去,那字一就是女人的字,显然是有人因为他的手不得再握笔而替他写的,那字儿有些熟悉,虽功力浅薄,但那字架子却很像是王疏月那一手祝允文体。
行文很长,遣词造句的风格到实是贺临的。
皇帝了一半,又走到案后面坐下,继续向后翻。
恒卓却不敢起来,慎重地查父亲的神色和气息。
约莫半个时辰,皇帝才读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拿过一旁的朱笔,想了想却没有落笔,转而和上奏折,放在案上。
灯盏越来越暗,恒卓几乎不清皇帝的脸。只听见玉扳指和黄花梨木的桌案,略显尖锐的摩擦声。
“你去传朕的口谕,命他大葬那一日在茂山西陵的介亭候朕。”
“是那这本折子呢。”
“这是他上的请安折,他的心朕已经知道了。就不发回了。这个意思,你并着朕的口谕,一道带给他。”
“是,儿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摆手道“你跪安吧。”
“是。”
他刚要走,却又听皇帝叫住他。“恒宁在什么地方。”
“回皇阿玛,在和娘娘的灵前。”
“传话给他,让他去歇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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