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便将事情的经过又原原本本与他说了一遍,江熙扬连叹事情有意思,看得出,他对此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经过一番探讨,陆斐才知那天晚上江熙扬在太守府看到什么。他作为二品度妖师,在朝廷是有品级的,地位与州太守不相上下,作为同事前去拜访理所应当,而当天晚上,张太守并不在府上,所以他只好败兴而归。
不过虽然没见到本人,却发现里面处处都有狐妖的踪迹,从那时起他便知道,狐妖定然是拿某件事作为威胁,强迫张太守与她合作。那鼍妖心地不坏,这几年管理凉州城也井井有条,它很享受在人间的这种受人尊敬的地位,然而狐妖的到来,彻底扰乱了它生活的宁静。
任由狐妖在凉州城内杀人,又协助狐妖陷害苏念矜,无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之前江熙扬一直在想,张太守到底被狐妖抓住了什么把柄,让他被一只小小狐妖牵着走,到现在才算想明白了。
而在秦三郎死亡的当天,狐妖幻化成苏念矜的模样,在鼍妖的帮助下顺利进了张生的家门,装模作样学着苏念矜的手法驱赶妖魔,迷惑张生父母的眼球,然后当着张生父母的面,施法催命,让张生提前见了阎王,人证物证俱在,苏念矜百口莫辩。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提前将众人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直接选择住在陆斐隔壁的秦三郎作为下手对象,如此一来,苏念矜便成了首要嫌疑人。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陆斐开口道:“既然鼍妖等级高于狐妖,为了以绝后患,何不直接杀了狐妖?如此一来岂不更省事?”
“你能想到的事情,以为狐妖想不到?妖物有神识,鼍妖杀了狐妖的肉身容易,却很难困住它的神识,到时候无非是两败俱伤,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鼍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冒险。”江熙扬解释道。
陆斐点头:“说得极是。我们现在该如何对付他们?”
“你按我说的这样做……”江熙扬凑到陆斐耳边窃窃私语。
一弯明月高悬天际,夜是如此的漫长。
之后陆斐再无机会靠近监牢,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源源不断的消息还是从各种渠道进了苏念矜的耳朵里,双方计划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很快就到了行刑的那一天。
苏念矜被人押着上了囚车,因为之前杀人事件在民间影响格外恶劣,其中好几个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子哥,又在张太守的刻意鼓动下,苏念矜现在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女。从监牢到行刑的地方,要经过热闹的菜市场,这一段路,就等同于游行了。
托这两只妖怪的福,苏念矜一路上受到了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比如这满囚车的鸡蛋,还有菜叶,胡萝卜,茄子,全部往囚车方向扔了过来。
她心头自我安慰,这些东西都是要钱买的,不要白不要,看看,这鸡蛋多有营养,平常她想要别人还不给呢!她茫然抬眼往四周看了一圈,都是群情激愤的民众,那吃人般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在囚车里了,不然这些人要是忍不住冲出来,还没等到行刑场,只怕她就要被百姓给先打死。
面部表情稍微放松了些,苏念矜捡起扔到囚车上的胡萝卜就地取材吃了起来,口感脆脆的,别说还挺新鲜!等等,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观察四周,却始终没看到香秋,狐妖费尽心机想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这一天它策划了那么久,不可能不来,她现在需要的是耐心。
烈日当空,苏念矜走上行刑台的时候,刽子手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自从唐太宗实行三复奏的死刑复核制度后,便很少有人是这种死法,虽然先帝已薨逝多年,当今皇上作为先帝的孙儿,却也延续了这个制度,虽然扯远了点,这个政策的确给苏念矜提供了宝贵的自救时间。
张太守故意将此事夸大,恶逆之罪实行一复奏,如此才让她半个月就登上了行刑台,不过一切恩怨,就在今天要解决了。
中午的太阳十分毒辣,苏念矜抬头,眼睛被这灼人的光线照得睁不开,她心里稍作休整,沉下心来感受狐妖的踪迹。行刑场看似与平常无异,实则布满陷阱,现在此地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灭妖阵法,而行刑台就是阵法的中心位置,只要念咒即可启动,一切准备就绪待君入瓮。
烈日炙烤,时间在一点点的推移,汗滴不断从额头上冒出,身上破旧的囚衣早已被汗水渗透,热,无比的燥热。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心里开始焦灼起来,怎么还不见香秋的影子?
被无数双憎恨的眼睛盯着,压力是巨大的,苏念矜强打起精神,再次扫了一遍人群,却看到陆斐站在其中,眼中写满了焦虑。
当苏念矜看到他时,他嘴角扯出一丝笑,似乎想安慰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段时间他为了自己东奔西跑花了不少的钱财与精力,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唯独他一人担心她,原本不安定的心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沉稳,苏念矜暗自下定决心,不能辜负他的努力。
忽然人群一阵喧嚣声,顺着众人的目光,苏念矜看到了张太守。他着官服,戴官帽,收拾得齐整,表情严肃的走上了前方的台子,大家都明白,午时已到,该到行刑的时间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如果直到行刑前,香秋都不出现的话,这一切就都白废了,而她也将不可避免的冤死在刀下,现在,是该反抗逃走还是耐心等候?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啊!
原本沉静下来的心,忽然又变得焦虑起来,她双手被反绑,跪在行刑台上,满身横肉的刽子手已经拿起了刀,只等一声令下,手起刀落,人头滚地,那场景,想想都觉得可怕。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得一声高喊:“行刑!”
锋利的刀被太阳折射出一道寒光,闪得苏念矜几乎睁不开眼,不行,她不能等了,苏念矜一使力,就挣脱了手中的身子,还未等她起身,忽然听得石子打在刀背上的声音,力道十足,生生将刽子手中的刀弹出了一丈远,突生变故,人群一阵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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