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地,没过多久,平儿跟潘三开瓦窑厂失败的事儿就在村里头传开喽。还说平儿还去了舅家带着好几个表弟一块儿干呢,最后没干成,一家人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村里头的人呐,那反应可不一样。有的人挺同情平儿他们,就说:“哎呀,这平儿也不容易啊,想干点事儿咋就这么难呢。带着一帮亲戚想奔个好前程,没成想弄成这样,怪可怜的。”可也有人在那儿幸灾乐祸:“哼,就他们能折腾,这下好了吧,赔个底朝天。看他们以后还瞎折腾不。”
小凤知道这消息以后啊,那心里头就跟猫挠似的,老闹心了。也不知道平儿现在是啥情况,连个信儿也不给家里头捎。这天正好是自个儿三弟的生日,小凤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去了弟弟家。在听两个侄子把情况讲完以后,小凤那是又来气又心疼。最后她跟弟弟说:“哎呀,他舅,这钱我指定得想招儿还上。他还不了,我也得还。”“姐,你别着急,咱慢慢来。我这儿也攒了点了,到年底差不多能凑够呢。你这刚修完房子,也不咋宽裕,咱不着急。”
小凤吃过午饭,就急三火四地跟弟弟一家告别:“哎呀妈呀,我得麻溜回去了。那芳儿带着娃回娘家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再说了,那帮孩子都在地里忙着种包谷呢。”“姐呀,你每次来都这么急急忙忙的,吃完午饭就走。”“他舅,谁让你每次过生日都赶上农忙的时候呢。下次等他舅娘冬月过生日的时候,要是不咋忙,我就住两天。”
这时候,个子娇小的弟媳也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大包,说道:“姐,你瞅瞅,这林儿都当爹了,我们也没去探望探望。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缝棉袄的一些棉花和棉布。你也知道,我这手笨得跟啥似的,就怕缝不好。姐,你拿回去给孩缝一件小棉袄吧。”小凤欢喜地接过口袋,说:“他舅娘,你可太有心了。替小孙女谢谢她舅婆了。”“我寻思着买的还怕棉花不够呢。”小凤摸着那大口袋说:“够了够了,这棉花还能再做两双棉鞋呢。”“那就好。”小凤拎着口袋,对弟媳说道:“他舅娘,谢谢你们的心意,我就不客气了,就拿走了哟。”
弟媳连忙说道:“好,姐,你慢点儿走,等冬月的时候可一定要来住两天啊。”小凤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回头摆摆手:“知道了,放心吧。
小凤迈着大步,麻溜儿地走在乡间那条小路上。走着走着,瞅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当年出嫁的时候,三弟和四妹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哭天抹泪的场景。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再想想这个弟弟,以前被分到了大伯家,那日子过得可真是老遭罪了。大冬天的,脚丫子光溜溜的,冻得通红通红,就跟那小红萝卜似的。自己那时候啊,看着别提多心疼了。
小凤就总是偷偷摸摸地把别人不要扔掉的破布给攒起来。有一回啊,三娘把一卷边角无法用的破布扔在灶堂里准备烧掉,小凤瞅准三娘离开的当口,迅速地把那破布给薅出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攒着,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等攒得差不多了,小凤就开始把那些破布弄成浆糊。她先把破布剪成小块,放在水里泡得软乎乎的,接着拿起个小棒槌使劲儿地捶打,那捶打的声音“咚咚咚”的,仿佛在诉说着小凤对弟弟的心疼。不一会儿,就把破布捶打成糊糊状了。
然后,小凤把浆糊均匀地抹在一块大木板上,再小心翼翼地把破布一层一层地往上铺,铺得平平整整的。等铺得有一定厚度了,就放在太阳底下晒着。那太阳暖烘烘的,仿佛也在帮着小凤给弟弟送去温暖。
晒干了之后,三娘看到小凤打好的壳子,眼馋得很呢。三娘厚着脸皮说:“哟,凤,打了那么多壳子啊,我也来剪两双。”小凤忙不迭地让三娘先剪,心里别提多紧张了,生怕三娘骂她用了家里的浆糊。等到三娘心满意足地剪走了以后,小凤才把余下的给弟弟妹妹各剪了两双。想给自己剪一双都已经不够了。还好自己还有两双鞋可以将就一阵子,这两双鞋也是有一次下大雨小凤从集上帮一户人家背麦麸到家里。那人家看她穿着的布鞋都打湿了,就拿出自己女儿不穿的两双旧鞋给她。她可高兴坏了,鞋子虽然旧可是那样式可好看了。
剪好鞋底子以后,小凤找来平时搓好的麻线,一针一针地纳鞋底。忙活了两个晚上。终于把弟弟的鞋子最先做好了。小凤赶紧给弟弟送去,就盼着弟弟能暖和点儿。
如今这弟弟也是一直感念着姐妹情深。不管啥事儿都惦着帮衬自己一家。这可真是血浓于水啊,想着心里有人暖哄哄的。不过弟弟一家攒钱也不容易,自己咋地也得想办法早些把钱还上,可不能亏了这份浓浓的亲情。
小凤就这么快步走着,那速度,一点也不耽误她想事儿。一会儿想着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一会儿又为平儿的事儿糟心。就这么走了十多里地,等到家的时候,才半下午呢。
一进家门,就瞅见芳儿背着娃在院子里收拾猪草呢。小凤连忙说道:“芳儿呀,不是说住两晚吗?咋这就回来了呢?”芳儿闷声应道:“嗯,娘。”小凤兴高采烈地显摆着:“看我带啥回来了,你舅娘给娃准备的棉花和布料。这棉花暖烘烘的,这小碎花的布料多好看呢。给娃娃做一件小棉袄,到时做大一些,娃娃长得快。我孙女穿上准好看。”可芳儿却不咋接话,小凤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仔细一瞅,哎呀妈呀,芳儿眼睛红红的,像刚刚哭过似的。小凤连忙问道:“芳儿,咋的了?和林儿干仗了?”芳儿嘟囔着:“没啥。”说完就进了自己屋。
小凤这心里可纳闷了,就去地里找林儿。林儿正挑着粪桶,在浇玉米秧呢。看到娘回来了,一边和娘问着三舅家的情况,手里的活也不停歇。小凤着急地说:“林儿,这担浇完了过来啊,娘有话问你。”不一会儿,一担粪水就浇空了,林儿挑着空桶,走在前面,嘴里还说着:“娘,我这不就回去挑粪了吗,你还追出来干啥呀,有啥重要事儿啊?”小凤跟在后面,皱着眉头说:“我这不是着急吗?我问你,芳儿咋的了?你和她吵架了?”林儿一脸无奈地说:“娘,你就说她那次回了娘家回来不吵架吧?”小凤追问道:“那这次是因为啥呀?”林儿气呼呼地说:“我也不知道我那丈母娘从哪里听说的平儿开瓦窑厂开垮了,还说亏好多钱,这不就撺掇芳儿回来闹分家吗。”小凤又问:“这样啊,那芳儿哭啥呢?”林儿没好气地说:“被我骂了呗。你说平儿还没成家,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着落,我能分出去单过吗?我就说要分家她就滚回娘家去。”小凤叹了口气,说:“哎,林儿,你咋说这混话呢。容娘好好想想啊。”林儿梗着脖子说:“想啥啊,她再敢提我就把她撵回去。”
小凤一路上都闷不吭声的,心里头可乱了。她寻思着,林儿这些年确实给家里担了不少事儿,又是帮着还账,又是修了这两回房子。如今平儿又欠下这一屁股债,总不能还让林儿跟着还账吧。芳儿她娘为自己女儿打算,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这么想着想着,小凤也觉得确实应该把林儿分出去。可林儿那脾气犟得很呐,如今平儿欠债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他更不能同意分家了。小凤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咋能说服林儿分家呢。这家又该咋分才合适呢?就这么琢磨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就都去地里种玉米。林儿在地里吭哧吭哧地打着窝儿,小凤就往窝里丢玉米种子。小凤寻思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林儿啊,这家现在分呢,也不是不行。”
林儿一听,立马停下手里的活,瞪大了眼睛瞅着小凤,惊讶地说:“娘,你咋突然又提分家这事儿呢?俺不是都说了不分嘛。”
小凤叹口气,说:“儿啊,娘知道你重情义,可你也得为自己小家想想啊。你这些年为家里付出太多,你和芳儿也该有自己的小日子过了。”
林儿皱着眉头,倔脾气上来了,大声说:“娘,俺不管,平儿还没成家呢,这时候分家像啥话。再说了,弟弟妹妹们也都指望着咱呢。”
小凤耐心地劝道:“林儿啊,娘也不想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咱把家分好了,你和芳儿好好过日子,等平儿以后有难处了,你再帮衬他也不迟啊。”
林儿还是不松口,说:“娘,俺不同意,要分你分,俺不分。”说完,又赌气地继续打着窝儿。
小凤看着林儿这执拗的样子,心里也犯愁。她知道林儿是个实诚孩子,可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僵着。于是,她又换一种方法,接着说:“林儿啊,你听娘说。如今房子也修好了,辉儿也有手艺了,还能在姐夫那儿挣点工钱。平儿呢,确实也老能耐了,年前才两个多月就挣了两百多。这次虽说瓦窑没开成,可又去了石场,每天稳稳当当有两块钱工钱呢。这弟弟妹妹们啊,也都不用你操心了。你想想芳儿这样跟你闹,娘看着也不得劲,还不如你们分出去单过,你们把日子过好了,弟弟妹妹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也能帮上不是。总比现在这样一家人别别扭扭的好,是吧?”
林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说:“娘,那你说咋分吧。”
看到林儿松口了,小凤心里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咱家那地和仓里的粮食啊,按人头分,你们分三份。房子呢,你还住那三间房子。这单过以后啊,还得垒个猪圈啥的,那平儿打的石头不就是现成的嘛,就从那石场里抬一些。还有啊,家里猪圈里养的这几头猪,现在半大不小的,娘就只能给你分一只了,养到年底,你们也可以好好过一个肥年了。另外这鸡鸭兔子小牲畜啥的,都按人头分分。林儿,你看这样中不?还有啥需要补充的不?”
林儿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大声说道:“娘,一点都不中!首先这粮食和地,俺们凭啥要三份啊?那菊娃到现在队上都还没给划土地呢,这土地和粮食俺们就算两人。还有这猪,俺再那么大脸还好意思要呢?那卖了钱可是要还大姐的啊。当初大家一起出力把俺这三间房子修起来了,如今才给平儿修两间房,俺都觉得够亏欠了。按俺说,俺不光不能要这猪,俺自己分的粮食还得留下这猪的出笼钱的口粮呢。”
小凤急忙说道:“这不成,林儿,现在毛猪价格涨了,娘估计还了你姐的还有得剩余呢。”
林儿梗着脖子说:“娘,俺们都不说后话了。粮食和地就按俺说的分,这猪俺也就不说啥留粮食的话了,以后卖了多少钱俺也不管,其他鸡鸭兔子那些也不要再想着分给俺了。”
小凤心疼地说:“林儿,这样不是太亏着你了。”
林儿坚定地说:“娘,你按俺说的俺们就分,要不就别再提分家的事儿了。”
小凤看着林儿那坚决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林儿这孩子实诚、厚道,不贪图家里的东西;难过的是觉得亏待了林儿。
沉默了一会儿,小凤叹了口气说:“林儿啊,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林儿听了,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说:“娘,你放心,我们会把日子过起来的。”
小凤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花,说:“好,好。以后你和芳儿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开始为分家做准备。分地、分粮食、分牲畜。
分完家后,林儿和芳儿带着孩子住进了那三间房子。他们开始规划自己的小日子,芳儿似乎变得更勤快了,每天背着女儿也要去下地干活。
而小凤则时常牵挂着林儿一家。她会时不时的给他们送点自己种的菜或者做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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