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了眼。
在我睁眼的那一瞬,一阵长风不远万里呼啸着吹上丘来,卷得满丘荒草窸窣低腰。风里断草纷飞,一股清冷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我眯了眯眼,却为眼前的景色怔住了。
山丘后是喷薄的暮光,天边红得血般艳丽,在水面上也朦胧折起了酒红的晕色,余晖如碎金铺落,霞光流泻,光影绰绰。
我看得呆了。
是海。
是海啊。
江珩在丘顶上顿了一下便继续往下走,见牵我不动,回头看着发怔的我,问:“怎么了?”
“……海。”我喃喃了一句,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他背对着霞光,对我牵起了一个笑来:
“走,去看海。”
我怔怔望着他,很久后跟着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只知道眼酸得厉害,天边的红霞也模糊得厉害;长风卷起荒草,吹得我双颊一片冰凉。
山丘的坡度有些陡,我一路碎步踉跄下了坡,江珩在前头三步一回头,时不时搀我一把。
丘下横着两条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边灯火渐起的城市剪影里。柏油应该是新上不久的,能看出映着泛紫的天光。路上没车,清清冷冷的。
路的边缘就是海滩。
这个城市不算太大,加上温度最近降得厉害,尽管落日壮丽,海滩上除了我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低头笑了笑。也只有我们这种各方面来说都不正常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来看海。
踏上细软的沙石时,我颤了一下。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那是一个晚上,窗外下着大雨,雨水不断拍打着窗玻璃,和电视里模糊的人声一起响作一团。我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老旧的电视,手环着膝,下巴抵在腿上,另一手捏着电视遥控器往前伸。
那晚没人回家,没人管我。就着雨声,我看了一夜电视。
然后,再也没有人回家了。
后来,我寄住在了舅舅家里。他红着眼睛,对我不住地道:“晚晚,下雨的时候路太滑了……太滑了。”
看着眼前的海,我的心揪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江珩的手。
我想起了那阵溺水的感觉。记忆里,我放任自己往漆黑的海里沉去,能模糊地看到光照不足的近处,耳边是自己渐弱的心跳声。
仅仅是这一眼,就让我萌生了退意。
我强忍着不适和他向海边走出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小声道:“我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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