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年他姐带着孩子来他家借住时留下的,包装上只写着“精品内裤”四个明显的大字,单看外表确实不太好分辨。
皓皓这些年长大了不少,男孩子长得快,一眨眼就已经跟大人一样高。这内裤尺寸倒还好,使劲撑一撑勉强能穿,但印花跟颜色实在是不符合梁峙的口味。
“你确定想让我穿这个?”
抻开那条粉色小猪四角裤,梁峙挑眉看了周崇煜一眼,眼尾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想说你穿还差不多。
周崇煜撇撇嘴,抢过他手里的内裤塞回到盒子里,说:“我再出去帮你买两条。”
“不用。”
梁峙很快拉住了他,用浴巾把自己下半身围起来,指了指楼上,“小屋的柜子里,你找找,应该有旧的。”
周崇煜板着脸“哦”了一声,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梁峙挂满水珠的上半身。
早先被气囊撞的那一下,让他身上的许多地方都藏着大大小小的伤。其中多数是淤青,尤其肋骨下面的那一大片,已经变成了很深的紫红色,边缘还泛着黄,说明已经在缓慢痊愈。
垂着眸偷着打量了他半秒,周崇煜转身走出了卫生间,没多久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管药膏。
“这个,记得抹。”
他把药膏塞给梁峙,也不知该怎么说些关心的话,只淡淡地道,“能好快点。”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钻了出去,也没看见人到底抹了没有。
从卫生间里出来,任浅正在餐厅忙着将自己拿来的那些果蔬分开存放。
自从进门之后她就钻进了厨房,一直也没吭过声,坚决不让自己打扰到梁峙他们关起屋来说小话。
看见周崇煜终于出来,她忙向人招了招手,端了个刚切好的果盘放到桌上,说:“小煜,快别管梁峙了,过来吃点水果。”
周崇煜显然还没适应她的热情好客,指了指楼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一会儿就来。”
从转角楼梯上“噔噔”地迈过去,周崇煜来到了那间他以前复读时住过的小屋。
里面还是堆着许多陈旧的音响跟合成器,用黑色的绒布蒙着,跟以前没什么变化。门边的位置放着几只透明的组合式整理箱,从外面能看出来放的是些旧衣物。
周崇煜正要拉抽屉,却无意间碰到了墙边斜靠着的一只红木琴匣。
匣身一歪,眼看着就要倾倒在地上。周崇煜连忙伸手去扶,出于好奇,又按下上面的金属锁扣,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放着一把电吉他,紫金色的面板,复古风的琴身已经有些磨损。
周崇煜看到琴稍微愣了下。
他确信自己之前是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这把琴的,他的视觉记忆力一向很好。
他不仅见过这把琴,还知道它价值不菲。他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心里默默嘀咕过,怎么被当做镇店之宝的琴,都这么难看,而且都是他最看不上的设计跟配色。
唯一不确定的是,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他小舅的唱片行见过,还是在泰国黄哥的店里见过。
假如是后者,那么梁峙就很有可能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来到过泰国,来到过他生活的地方,和他只隔了短短一个楼层的距离。
恍然间,一些已经被时间淡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脑海。
那时也和现在一样是春节,曼谷的街头吹着凉爽且令人迷醉的风。他被阿岚拉去了楼下的派对喝酒,没过多久就觉得四肢发软,视线开始飘忽不定。
半迷蒙半清醒间,他看到街角站着一个身穿毛呢大衣的男人。
那人面容有些憔悴,下巴上全是胡茬。唯独那双眼睛,柔和得像是能溶于夜色,深邃却又不凌厉地,刺穿曼谷的熙攘与嘈杂,最后与他在微醺的空气中相遇。
那样好看的眼睛,周崇煜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梁峙。
他的爱,他的痛苦。
他唯一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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