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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激烈的交手,任璆娑一族那生来便立于马背上的身体再如何强健,任薛皎然的武功剑法如何精进,也对腹中的疼痛无可奈何,姚渡剑亦是只能以命相护,狼狈携逃。
他们在霞雁城的时候应该全然不知晓薛皎然腹中已有胎儿。
否则,他们不会选择贸然出手,也不会将自己、将孩子置于凶险之中。
掌柜可不知道祝枕寒和沈樾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继续说道:“家母曾与我提及,说薛皎然和姚渡剑一开始其实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是薛皎然瞧见了家母给我准备的那些小衣服小玩具才渐渐放下了心思,也说服了姚渡剑,同家母说他们会尽力保全孩子的性命,家母这才冒着危险连夜去寻郎中找来安胎药,给薛皎然服下。他们离开得匆匆,家母还塞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和玩具给他们,直到她故去之际,都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正说着,夫人提着食盒来给他送饭菜了。
如掌柜话语中透露的那般,她是个很温婉的姑娘,一双杏眼明澈而坚定。
沈樾向她颔首示意,尽管不想打搅这对伉俪情深的夫妻,但是时间实在紧急,客栈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不得不开口询问道:“掌柜可曾见过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
然后,他又描述了一下薛雇主的相貌。
令沈樾和祝枕寒没想到的是,掌柜还没有反应,正摆放碗筷的掌柜夫人却开了口。
“我见过你口中的这个人。”她说道,“大约是四个月前,她找到了我。”
又是一个“被找到”的人,并且和翡扇一样都是女子。
但是,和翡扇不同的是薛雇主并没有将剑谱残页交给她,甚至没有向她提及此事。
掌柜夫人说道:“她和你一样,向我询问了当年薛皎然和姚渡剑是不是在此客栈落脚,又问了许多其中细节,我也从婆婆那里听到过这些,便将原委告诉了她。只是我没想到,她听到薛皎然和姚渡剑不愿要那个孩子的时候没有半点反应,听到薛皎然心软想要保下孩子的时候,情绪突然有了波动。怎么形容呢?原本她的眼神好像一潭死水,而我的话如同一个石头落入水中,惊起了波澜,我听到她喃喃自语道,不该留下来的。”
当时,她听到这话自然大为不认可。
她蹙着眉头反驳道:“可是孩子没有错。”
那人却冷笑,说道:“从血和恨中诞生的孩子,注定了会在血和恨中离开。如此危险,如此困厄,冤案未平,仇怨未消,此等境遇,为何非要留下那孩子不可?连自己都不能保全,却自大到决定要保全一条脆弱的生命,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是怎么想的。”
掌柜夫人便问:“莫非你就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想的吗?”
“我知道。”那人的语气骤然变得冷静下来,原先的讽刺意味荡然无存,又重新变成了那具内里被掏空的枯木,麻木冷漠,“我告诉你她是怎么想的:她恨不得从未在这个世上呼吸,恨不得从未在世间行走,她恨那表面上是亲情的枷锁最终变成了罪孽。”
语气平淡,话中意味却是深重,令人不由心惊。
说完这一句后,那人再不开口说一个字,放下一袋银两,便离开了。
掌柜夫人拿着袋子追出去,想还给她——毕竟她不知这银两是为何而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可当她追出去后,只见街上人群熙攘,如同海潮,再也寻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像是一叶扁舟,枯败破裂,终被人世的喧闹击打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80章江云半天落
薛雇主竟然是薛皎然和姚渡剑的女儿。
仔细想来,却也并不奇怪。
璆娑一族以女性为尊,薛雇主自然不姓姚,而是随母姓薛。
真正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她对薛皎然和姚渡剑的感情,不是爱,而是恨。
如此决绝的爱并没有让她快乐,而是令她煎熬,像是与生俱来就烙印在她骨血里的罪孽,是疼痛的,也是苦涩的。更加矛盾的一点是这些事情她本来可以从自己的父母口中知晓,却在五十年后从旁人的口中知晓,莫非那两个人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吗?
那么,既然是恨,她又为何将这场计划称为“复仇”呢?
这一切像是交错盘桓的丝线,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解开时,却发现远远还不够。
薛雇主并没有向掌柜夫人提及任何有关鸳鸯剑谱的事情,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不过幸好侯云志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薛雇主既是孤身前来,又不会武功,所以出行必定需要租借马匹,或是请人抬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这曲灵城中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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