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洲说:“那四年你父兄都对我很好,甚至因我是读书人,而与我讨论过些许,所以我本就见过这些。”
他顿一下,又说,“只不过可能是知道你与我疏远,他们从未与你提过。”
“……”果然,舜音心口如遭一击,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击竟来自于家人。自己辛苦隐瞒的东西,早在年少时就已被托于他眼下。
穆长洲按下折本,忽而问:“无惑去哪里了?以往与我讨论最多的就是他。”
舜音如同又遭一击,无惑是她大哥。封无惑,封家的长子。她张了张唇:“走了。”
穆长洲记得她说过家人或走或没了,又问:“走去何处了?”
舜音脸上如结冰霜:“走了,不是走去何处了。”
穆长洲身一顿,点头:“也对,他是长子,若非没了,应当不会弃封家不顾。”
舜音听见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如同之前问起她家人时一样,心头一处如被狠狠揪起,又直沉到了底:“穆二哥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如一并说了吧。”
穆长洲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看入她眼里:“听闻封家是因罪败落,你莫非是想借此让封无疾高升,重振封家后再替你父亲翻案?”
舜音看他一眼:“我只知我对封家负有责任。”
穆长洲本想问什么责任,看见她冷淡眼神,终是没问。
舜音心已平定,越平静,反而脸色越冷淡,朝他伸出双手:“穆二哥若要靠这些判断来定我的罪,那便随时绑了我,任凭处置。”
穆长洲看一眼她手,到现在也没有看出她有任何一丝慌乱,甚至直到此刻,她还能看出他是靠判断说的这些,眼神不禁定在她脸上,许久没有移开:“那岂不是便宜了音娘。”
舜音眉心一蹙,身旁他忽又近了一步,在她身前罩下了一片阴影,她甚至下意识想后退避让,但忍住了。
穆长洲近在她身前,一手扣住她伸出的手腕,开口却说:“音娘既有此才能,何不帮我?”
舜音一愣,抬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些时,还只是雏形,如今已然成熟,自有章法,也看不明白详细了。”
穆长洲看她的眼神深了,“所以完善这套章法的是音娘了,你懂的绝对不止这些。”
舜音眼神微动,方才就料定他即便占了先机也不会知道详细,封家自己当初尚在探索,就算告诉他也有限,果然他是靠判断猜测出了她的所作所为罢了。她心定了回去:“穆二哥就不怕猜错了?”
“猜错我也认了。”
穆长洲盯着她脸,“凉州除我之外,无人能发现音娘的本事,应该没错。”
舜音思索着他的话,又看一眼被他扣着的手腕,轻声问:“穆二哥又是在威胁我?”
“这是商量。”
穆长洲眼神沉定,稍稍站直,“我曾高中进士,见过今圣。今圣与我同龄,心思并不复杂。我知道他重视边防,要的是边防稳定,无兵戈之祸。你给他他要的,给我我要的,有何不可?”
“……”舜音愈发愕然,眼神落在他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玩笑,只觉他眼中沉沉如墨,深不见底。
穆长洲扣着她的手腕松了些力道,已成了握,又说一句:“我与音娘已是夫妻,难道只有封无疾高升就够了?要重振封家,多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对你不是更有利?”
舜音心中动了动,与他目光对视一瞬,却只想回避,挣了下手腕:“我不知穆二哥竟已变成这样的人了。”
腕上一紧,是穆长洲的手忽又握紧了。他似是并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手上用力,将她拉至身前,一低头,凑近她右耳边,声音沉沉,只有她能听见:“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在凉州,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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