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些什么,一说完,立刻把锦盒打开,往谢琢面前一递,“给你,就当是……过年的礼物。”
盒中的珍珠粒粒饱满、圆润晶莹,在烛光下,彩色的光晕如虹。
谢琢没有马上接下:“都送给我?陆小侯爷,这份年礼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陆骁有点懊恼,是不是一次送太多了?他尽量学着沈愚的口气:“这很多吗,哪里贵重了?用来给你打弹珠玩儿的话,数量也才刚刚够吧?”
打弹珠?
谢琢眼里浮起笑意:“那陆小侯爷会和我一起打弹珠吗?”
陆骁一怔:“……也不是不可以。”
答完,他将整个锦盒都塞到了谢琢手里,耳根微红,不过正好有夜色遮掩,不会被人发觉。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陆骁改问起:“谢侍读除夕准备怎么过?”
谢琢的除夕向来过得清净,回答道:“会和葛叔还有葛武一起吃顿夜饭。”
听完,陆骁突然发现,连他都会因为和沈愚关系好,要在正月初一去梁国公府拜年,谢琢在洛京这么久,竟然没一个朋友。
不,应该说除了千秋馆的宋大夫以及葛家父子外,他身边再无旁人。
他不像别的人,会在官场中结交友人,为自己铺路。不管是与他同时参加科考的同年举子进士,还是一样在翰林院中就职的官员,他从未深交过。
好像只考虑一时,从未考虑一世。
或者,他是担心一旦深交,容易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所以才独来独往?
不,陆骁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谢琢在这方面甚少有破绽,如果不是那块玉佩,他也很难将谢琢和阿瓷联系到一起去,所以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缘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陆骁突然感到心慌。
腊月二十五下午,窗外下着连绵的小雨,温鸣正坐在书案前,不知道第多少遍,在草纸上描画大楚境内所有的河流。
几天前,他已经将自己平日的策论作品上呈,获得了“次优”的评级,有了明日入秘阁参加阁试的资格。
在阁试中,他需要一日完成六篇试论,这也是制科中最难的一项。阁试合格的人,才能进入殿试,殿试则要求在当日内完成一篇数千字的策论。
而讽刺的是,明日才开考,可他不仅已经知道了六篇试论的题目,甚至以陛下的名义出的策论题目,他也已经知道了。
勾画河流的墨笔一颤,温鸣想,无论他自己想不想知道,无论他在心中如何为自己辩解,他知道了题目,就已经是在舞弊了。
笔尖悬空,颤动许久,才重新落到了纸面上。
这时,一个小沙弥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外道:“温施主,寺外有个药童找你,说是城中千秋馆的人。”
千秋馆?
“我这就来,劳烦了。”
温鸣放下笔,起身去了普宁寺的门口。
小沙弥传了话后,就趁着大雨还没下起来,拿着扫帚继续扫地。不过他还没扫干净多大块地方,就看见温鸣去而复返,手中紧紧捏着一封信,失了魂似的,身形踉跄,站不稳一般。
他立着扫帚,犹豫要不要上前搀扶,就在他犹豫的几息里,雨突然越下越大,温鸣也已经走远了一段路。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敲击木鱼的声音,温鸣耳边一直反复回响着那个药童的话:
“馆中去收药材的人路过温公子的家,就顺路去看了看,得知温公子的妻子已在几日前病逝……今天早晨邻居没看见人,去探望,才发现温公子的母亲已经走了,没了气息。”
那个药童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耳里。
有风挟着冷雨重重地扑在他的脸上,很快混成水,裹着他的眼泪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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