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张超打开一条公众号链接,给身旁沉默喝酒的李赫看。
李赫穿着鼠灰色大衣,内搭白色的马海毛毛衣,这种毛衣掉毛,会像春日柳絮般漂浮在四周,他颈间还挂着一条看着并不贵重的黑色项链,吊坠呈一个倒y字,是许愿骨。
这是十岁出国时,哥哥送他的离别礼。
许愿骨的形状来历,本是鸟类脖子上一根形状像y的骨头,来自西方古老风俗,感恩节吃烤鸡时会吃到这根骨头,倘若吃到了时,两个人要比赛,一人捏一边拽,拽到长一点的骨头,会有好运气,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这就是许愿骨的由来,哪怕兄弟反目,他也一直佩戴。
李赫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威士忌,视线晕眩,看着花掉的手机屏幕问:“这是什么?美术馆展览?”
“看这个雕塑作品。”
李赫揉了揉虚焦的眼睛。
照片上是个群像的人文雕塑作品,意识流,人的造型似一个个的赤黑条,有的站着,有的躺着,全都没有面孔,而地上画着猩红的不规则圆点,乍一看有种诡异和古怪的美感,如一个艺术性极强的凶杀案现场。
作品的名称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腐烂》
张超笃定地道:“看,署名,艺术家,李煊。”
人造雪的泡沫感,停留在李赫温热的手指上,他的目光凝固在那两个字上。
张超:“这个煊字可不多见,你知道你哥最近今年在做什么吗?”
李赫摇头。
李煊是他的兄长,很早就离家出走了,不知独自在外如何谋生,那时候李赫在国外念初中,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张超咽下苦涩的酒液,开玩笑道:“他是不是去搞艺术了,你看这个雕塑,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他这个人。”扭曲又压抑。
李赫没有说话,指尖划过去,划到尾端,看见卖门票的二维码。
文字写着江南美术馆,展览时间写着12.1-12.30,过几天就结束了。
张超端详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我明天去陪你去逛一下?”
“不用。”他放下酒杯,“我去买单。”
“这就要走了?”
“嗯。”
“做什么这么着急,这才不到九点呢!”
“公司要开会。”
“这么美妙的夜生活啊,开什么会!你们互联网公司这么卷?”他转过头,指着舞池里的妹子,痛心道:“小赫,生命在于运动。”
“生命在于求知。”李赫站起,戴上克莱因蓝的围巾,“先走了,单我买了。”
穿过livehoe特意为氛围布置的假雪,胡桃木色欧式橱窗,李赫先打发他爸派给他的司机回家遛狗,随即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车:“去江南美术馆。”
美术馆选址在静安区的老厂房,网上信息表示会营业到下午五点。
李赫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但仍然过去了,或许是想碰运气,或许是想亲眼看看那个雕塑作品,甚至没有思考清楚,他到园区外时,红砖墙外的路灯闪发出微弱而昏黄的光。
展览的海报就挂在路灯下,不知道何缘由,园区还没有锁门,李赫站在大门外有一会儿,看见保安换班的空隙,才慢慢踱步进去。
像他这样家教严苛又恪守礼仪的人,平素是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事的,酒精让他视线和神经都变得有些迷幻,尚且清醒,但会做一些平常做不出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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