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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启濯想起萧槿对他的态度,轻叹一息。
上次之后,萧槿对他似有所改观,但也仅仅是在原先看法的底子上的改观。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就这样贸然去跟萧安夫妇提做亲的事,萧槿一定会抗拒。萧安夫妇爱女心切,恐怕这事就成不了了。非但成不了,他往后想要再接近萧槿大约更是不易。
他顶着卫庄的壳子在萧家住了近一年,也知道季氏的为人,纵然吴氏真是来议亲的,能成的可能也很小。因为季氏一定会去征询萧槿的意思,而萧槿并不喜欢江辰,那么季氏也不会做勉强,何况江家并不算顶好的选择。
只是纵然清楚这些,他还是难免惴惴,于是他又嘱咐明路留意着江家那边的动静。
卫启濯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容色微凝。
他其实至今都觉得他对萧槿的感情有些不可思议,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相反,他夙昔从来风月不沾,也未想过风月之事,他有他自己的筹划,无暇也无心去顾及那些。
然而变成卫庄之后,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他一开始就对萧槿有一种天然的熟稔感和好感,仿佛他上辈子就认识她一样。及至后来他见到他父亲,跟他提起萧槿,并且真的动了做亲的念头时,其实连他自己也有些惊异。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有了成亲的打算。
明路见自家少爷不语,知他大约又在思虑事情,躬身告退。临走前总觉得这屋里的灯光似乎暗了点,仔细一瞧,发现少爷桌上灯盏内竟然只点了一茎灯草。他暗道那帮家下人不会办事,少爷竟也不嫌灯火太暗。
随即又见灯盏内连灯油都快干了,明路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少爷且稍等片刻,小的去为您换一盏灯来。”说话间就要将卫启濯面前那盏灯端走。
卫启濯瞥他一眼:“不要动我的灯。”
明路一愣。
“换什么?这灯不是挺好的?剩的这点儿灯油正好够我使到就寝。”
明路脸僵了须臾,小心问道:“少爷不觉这灯太暗?”
“我又不读书习字,要那么亮的灯作甚?”
明路有点懵,虽然四少爷说得挺有道理的,但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萧槿夜里躺到床上时又想起季氏白日间问她的那些话,联系江瑶看着她时那古怪的笑,她有点怀疑江家人去跟她娘说了什么,辗转揣度了半晌,最后决定第二日去套一套她娘的话。
翌日,她从学堂出来之后便去找了季氏。只是季氏不愿多言,说她心里有数,敲着她的脑门让她不要管这些。
下午,萧槿坐在屋里做功课。不知是否秋老虎作祟,近来天气一日炎似一日,又热又闷,她才坐了一会儿脑门上便不住冒汗,怎么写怎么觉得不对劲,末了搁了笔枯坐片刻静了静心。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从前在卫庄书房里做功课的情景。
她觉得跟卫庄相处时十分轻松融洽,她偶尔搁笔揉手时,一抬头就能瞧见那个永远喜欢穿直裰的少年垂眸捧卷,无声翻书——虽然多数时候看的都是闲书。
她有不懂的地方,拿到他跟前请教,他都会耐心为她答疑解惑,他似乎无所不知,她还没见过什么问题能难住他。
今年山东桂榜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去打听解元是谁,结果听到的是个陌生的名字。她当时就想,卫庄一定是没有赴考,否则解元必然是他。
萧槿跑去翻出了卫庄送她的那个戒指,戴在手上试了试。大约是因为她的手长大了一些,那个戒指已经不像去年那样大了。纹理细腻的木戒戴在莹白纤细的手指上,竟然显出些玉石一般的润泽。
虽然卫庄说这木戒只花了五分银子,但萧槿觉得还挺好看的,戴上之后便暂且不想摘下。
萧槿觉得大约是屋里太闷了,便带了纸和笔跑到了后花园里那个她常去的观景亭里做功课。
她坐定写了片刻,思量着谢先生布置的那首词要怎么填时,太过入神,等看到眼前衣袂拂动时,才发现亭子里多了个人。
她一见是卫启沨,预备起身行礼作辞,却见他朝她一礼,随即示意她不必起身。
“上回八姑娘送来的酥油蚫螺十分可口,”卫启沨施施然坐下,“只是我听闻我四弟的蚫螺是八姑娘亲自送去的,为何我的却不是?”
这是萧槿这一世第一次跟卫启沨单独相处,想起前世种种,再看看眼前的温醇少年,真是觉得隔了一世了。
只她望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卫启沨,觉得有些奇怪。
卫启沨也在她家住了近两月了,难道不想念温锦么?他虽则一直跟他堂弟较着劲,但卫启濯能在聊城做什么威胁到他的事么?他何必以跟自己表妹的分离为代价来跟卫启濯耗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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