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李润绕过照壁,宫女在前方引路,顺着游廊一路过去,便看见殿中已经有一群人坐着听一个女子弹琵琶。琵琶声如珠玉,跳跃流泻,配上此时的艳阳,不可言说的惬意。
“这么好的琵琶,打断了多可惜。”
李润说着,伫足在殿外倾听。黄梓瑕也只能静静站在他身后,等一曲终了,才一起进内去。
殿内坐了夔王李舒白,还有排行第九的昭王李汭和最小的康王李汶,一个长得颇为漂亮的女子身穿黄衣,鬓边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横抱琵琶坐在对面。
昭王李汭是个最好事不过的富贵闲人,年纪已十八九岁,却依然像个少年一样喜欢嬉戏玩乐,也没有个王爷的样子,看见他们来了便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招手:“四哥,七哥,快来快来,我在教坊中新寻到一个妙人,一手琵琶技艺真是天下无双!”
“刚刚已经在外聆听了半曲,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李润说道,在李舒白左近坐了,问,“四哥,皇上呢?”
“皇上今日早上发了头疾,御医正在问诊,大约稍等再来。”
李舒白说着,目光稍稍一抬,眸光在黄梓瑕的身上一瞥而过,却什么都没说。
黄梓瑕暗暗咬一咬牙,快步走到他的身后,低头垂首地站着,十足一个忠心耿耿的宦官模样。
康王李汶还在打量她,只听昭王李汭笑道:“说起来,皇上还不是为了四哥在操心?”
李汶便立即转开了注意力,问:“是什么事?”
李舒白早已听见了风声,却只淡淡问:“不知是操什么心?”
“嗤,你看看这人,还要假作不知!”
李汭环顾众人,指着李舒白大笑道,“你说还有什么?自然是你这本朝四王爷的婚事。年过二十还依然独身的王爷,本朝实在罕见,你再清心寡欲下去,简直骇人听闻!”
李润也正色道:“正是,原说四年前就替四哥择妃了,只是当时吴太妃去世,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替母妃守孝一年,大家也只能随你。偏巧孝期满后,又遇上庞勋那个逆贼作乱,你南下平叛,又耽搁下了。如今河清海晏,四哥年纪也老大不小,再不立妃,恐怕皇叔和太妃们也不会放过你了。”
“就是啊,皇上和皇后也算煞费苦心,这回这场婚事,你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连康王李汶也跟着起哄,端了酒来敬他。
李汭偷空觑见琵琶女含笑垂脸,目光却偷偷落在李舒白的身上,便问:“锦奴,你一直看着夔王做什么?”
席间诸王都大笑,李舒白只微微扬眉。唐朝教坊风气最是开放,即使是教坊内人也多与侍卫随扈相杂嬉戏,甚至风流韵事还被传为美谈。是以那个琵琶女锦奴也不羞涩,只抱着琵琶半掩面容,笑道:“锦奴斗胆,只是一直听得京城传言,夔王风姿神秀,恍若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我平时在教坊中所见,一众姐妹的心都在夔王身上。”
“可惜啊,你那些姐妹要伤心了。”
李汭一手揽了锦奴的肩,笑道,“你回去转告各位姐妹说,我这位四哥铁石心肠,注定是要辜负人的,不如寄托在我身上,还有指望些。”
在锦奴的笑声中,酒菜又重新添置。宫女们穿梭来去,歌伎的歌声响遏行云。
在这热闹景象中,黄梓瑕却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她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李舒白的背影上,似乎在注视着他,其实却什么都没看,只想着自己的事。
席上一群人聊着,不知谁提的话题,问李舒白:“四哥,我听说皇上有意让周侍郎周庠接任蜀郡刺史,你觉得如何?”
李舒白随口说:“周侍郎我倒不了解,只听说官声甚好。不过他幼子周子秦我倒是见过几面,是个很有趣的少年人。”
李汭笑道:“正是正是,周侍郎脾气很好,但每次要是发怒,必定是被这个儿子气的。”
李润问:“是忤逆不孝子么?”
“倒不忤逆。他是幼子,周侍郎教子有方,周子秦上头三四个哥哥都是能干的,也不指望这个小儿子,他就算当个纨绔子弟也是顺理成章。可偏生这个儿子,每日里不读书不学艺,不斗鸡不走狗,只喜欢往义庄跑,都成京城一大笑话了。”
“义庄?”
康王李汶失笑。
李汭笑道:“正是啊,他平生第一大志愿就是当仵作,后来被周侍郎打了几顿,不得不改变了志向,整日堵着京城捕头要做捕快去,捕头们又不敢得罪侍郎大人,又不敢得罪周子秦,看见他简直是魂飞魄散,逃得飞快!”
李汶大笑,对李舒白说:“四哥,你在皇上面前说话顶用,赶紧帮那个周子秦吹吹耳边风,周庠去蜀郡就任时,皇上一定要亲自指定他儿子跟去蜀郡当捕快,成全了周子秦的一片痴心!”
“正是正是!”
李汭简直笑倒,“皇上如此英明,到时周子秦若成了钦点捕快,看周大人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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