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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淡淡扫她一眼,终是没有发作,学她的样子含住壶嘴,轻轻嘬了一口。
他们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凉凉的。夜风吹来池子里的水腥味儿,那男子不着痕迹拿手扇了扇鼻端,孟棋楠却因看见水面上浮着两只鸟,高兴地吹口哨逗它们。两人相对无言许久,男人终于主动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棋楠。”
“齐男?哈,令尊令堂口气不小。”
男子似笑非笑,对她名字不屑。孟棋楠飞他一记白眼,挽起袖子把念珠露出来:“认识这个么?”
藕腕掠过,如悠远花草之香,瞬间又变幻得甜凉浓郁。男人目露讶色,摸住珠子查看质地,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棋楠或硬如玄铁,或软如蜜膏,形状瑰奇馥其芬馨,从古便以万金计数。世间棋楠多是黑褐沉色,而你这串色白似乳,恐怕整个晋国也找不出第二串。”
孟棋楠收回手:“算你有点见识。三生修得棋楠缘,我是这个棋楠。”
“三生修得棋楠缘……呵,有点意思。”男人咀嚼着这句话,低低笑了。
孟棋楠放下袖子:“你就不够意思了,还不告诉我你是谁?侯府里哪房的公子?”
男人抿了抿嘴,片刻才平平道:“我……是府里的远房表亲,论辈分要喊侯爷一声舅父。”
表亲?
看吧看吧,寡人就说陌生男人的主意随便打不得,眼前之人果然是亲戚!
“哦——你跟驸马是一辈的,团圆得喊你表叔是吧?”孟棋楠恍然大悟,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一高兴又去勾肩搭背了,“那你跟我也是亲戚,我该喊你表叔公。”
男人鼻腔嗤了一道,狐疑地上下打量孟棋楠,却只说道:“你辈分真够小的。”
“是挺小的,谁叫我娘都还没长大呢。”孟棋楠长叹一声,捧腮郁结,“我要是还在我娘肚子里就好了,就不用去伺候七老八十的臭老头……”
男人又抿了一口酒:“为什么要去伺候?”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孟棋楠就大倒苦水:“表叔公你是不知道,你们的皇帝真不厚道!把我千里迢迢的迎来了又撂着不管,还给我指了门根本不般配的婚事,要我这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嫁给北平王。听说北平王七十好几了吧?家里的姨太太比我家祖宗都老,还色心不死地想大姑娘,他也不想想他那身子骨受不受得了!”
表叔公眯着眼看她,先是略有不解,似乎还有隐隐怒气,后来就豁然开朗了,露出玩味的表情。
“赐婚圣旨好像还没下吧?你现在就敢抱怨皇帝,不怕他晓得了一怒之下连北平王都不让你嫁,直接指给路边乞丐?”
孟棋楠“嘁”了一声:“山高皇帝远,他又听不到,我怕什么呀我怕。咦?表叔公你不会去告密吧?我跟你是亲戚,你不能出卖我的。”
“当然。”表叔公放下酒壶,唇边笑纹荡漾得眉眼也多彩起来,“其实此事也有解决办法,就看你敢不敢做。”
孟棋楠迫切追问:“什么办法?你能不让我嫁给北平王么?”
表叔公轻轻嗤了一声:“这事你要去求皇上。我说的解决办法其实是——逃婚。”
“如你所言,山高皇帝远管不着,你逃到天涯海角不就得了,嗯?”
表叔公“好心”给孟棋楠指了一条明路,不等孟棋楠晕乎乎的脑袋把其中利害想明白,他已经站起来潇洒拍拍袍子,飘然离去。
逃婚?表叔公您出的真不是个馊主意!
“喂,表叔公你别忙走啊,回来再说明白些,要怎么逃?我人生地不熟找不着路哇!”孟棋楠乱喊一气,但见表叔公头也不回脚步飞快,转眼就没入夜色之中,她干脆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却连个衣角都没摸到。
空荡荡的园子,除了花草什么都没有,廊下纱灯摇曳,只照出她自己摇摆不定的身影。哪里有什么华美高贵的表叔公?
孟棋楠揉揉眼,望向天空只见一轮残月。
寡人大概是见鬼了。
在侯府里平安无事地住了两天,这日天清气朗春风和煦,孟棋楠叫人抬了个紫竹躺椅到院子里,躺在上面晒太阳。
“青碧过来,揉揉腰。”
青碧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轻轻掀开孟棋楠外衫,铺上一层薄纱隔着按捏起来。孟棋楠舒服地直哼哼,一直夸青碧。
“嗯……就属你手艺最好。对了,我叫你缝的药包做好了么?”
青碧道:“做好了。”她素来行事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时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恕奴婢无知,您要药包做什么?”
“这是好东西,宫里才有的秘方。”
没一会儿孟棋楠就不要她揉了,起身叫青碧端来盛药包的方木,拿起一个巴掌大的药包说:“把这个隔水蒸热了,每晚敷在胸口半个时辰,保证三月以后葡萄变柿子,柿子变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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