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晏斯时一人开车去了RevereBeach,到凌晨才回来。
她吓坏了,央求着晏斯时去看心理医生。
她在医学界有些朋友,委托他们找波士顿那边的同侪,打听到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起初晏斯时不愿意去,坚持称自己可以正常生活。
有一天,压力之下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对晏斯时说,我已经失去了我唯一的孩子,你不能让我连孩子的孩子也失去。
那或许是道德绑架,但对晏斯时这样总是自省内耗的人而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情绪崩溃的请求,无疑有几分作用。
后来,在心理医生Myra的帮助之下,晏斯时的情况逐渐稳定,并开始好转,那时候戴树芳才考虑回国。
她跟晏斯时约法三章:每周去看医生;每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以及,三餐定时,按时服药,好好休息。
从药物减量到彻底停药,他的生活在读研时,终于基本回到正轨。
那过程似是修理好了一块摔得粉碎的手表,机芯、机括、发条……
而一个人心灵和精神世界的精巧,远胜于机械的造物。
当秒针重新滴答,他的生命才重新开始流动。
恍如熬过了一个漫长而灰暗的冬天。
夏漓很难想象,彼时的晏斯时生活在怎样的一种心理绝境当中。
他是个父母吵架都要自责的人,要如何原谅自己迟到的那几秒钟。
那必然是永远的噩梦,永远挣脱不得的枷锁。
听完戴树芳说的话,她背过头去,寒风凛冽地擦过她的眼睛。
她趁着戴树芳不注意,飞快抹去眼角的雾气。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站在一棵常绿的柏树之下。
戴树芳抓过夏漓的手,轻拍她的手背,“我跟老霍年纪都大了,今后不过活一年是一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晏斯时。我听说过,有些心理疾病没有彻底治愈之说,未来还有反复的可能……我看得出来,除了我们,你是他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我能不能把他托付给你,哪怕你们以后不做男女朋友,作为他的同学、朋友,在他需要的时候,也请你帮他一把……”
夏漓喉间似梗着硬物,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管他状况好与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他。我发誓。”
她甚少以这样郑重的口吻承诺什么事情,因为太明白世事无常,人心思变。
但这件事,她很确定自己能做得到。
晏斯时不只是她年少的幻想,青春的执念。
他是她永远愿意回报以全部热忱与孤勇的,最爱的人。
风吹得戴树芳花白的发丝微颤,像她有两分颤巍巍的手,她眼含热泪,“谢谢你,小夏,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晏斯时自墓园那边过来了。
夏漓看见他裤脚被草地的露水打得几分潮湿,神情犹有一种沉默的冷寂。
他独自在墓前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她不想、也不打算去窥探。
那是他可以保留的角落,是他独自一人的海边。
夏漓伸手,将他的手握了一下。
他手指有些发凉。
晏斯时立即低眼看她,反握住她的手,“怎么?”
夏漓笑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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