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紧跟其后,却忍不住问:“那些村民要杀你,你却还要救他们?”
“我当初不惜一切,好不容易才救下这些人,难道就不管了吗,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坚持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如果一开始我就不管不顾,仍由他们在七绝阵中自生自灭,那么这些人命,都无需我来背负。但我既然没有袖手旁观,选择背负了半村人的命债,转变七绝阵的磁场,那么这些恩果报应,也一同落在我的身上,我把这里变成阴山阴地,才养出这千百具荫尸,这些荫尸因我而起,若再去杀人,则是我造下的孽,那么枣林村全村人的生死,就都与我息息相关了。”
李怀信觉得蛮惊奇的,居然有人历经苦难,却还能大包大揽,用那身看似枯朽的身躯,把人的恩怨憎恶和危在旦夕都一肩抗起,这究竟是可贵呢?还是傻呢?他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做了最惨无人道的事情,又在惨无人道之中救苦救难。
李怀信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他问:“现在千尸阵破了,会对七绝阵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因为当初我布千尸阵,目的就是为了将此地逆转为殍地,既然整个村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阴山阴地,千尸阵破也就不会再有所影响。”
李怀信道:“所以现在这个七绝阵,除了困住大家,应该没有什么危害?”
贞白道:“但那些死去的人起尸了。”
这也算是一种危害吧。
李怀信没再接话,闷声下山,因为自方才闯铜铃阵起,他就开始力倦神疲,耗到现在,一直强打精神。毕竟底子还没恢复,进了枣林村,就开始被村民连番折腾,两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刚不住。
李怀信只觉得,自己快被熬死了。
但这女冠,到底是不是人?他们一直形影不离,被凶铃引入枣林村时,他起码还在破庙昏睡了半宿,这女冠却连夜潜入水底查看童尸,到现在已经挺了两天两夜,却一点疲态都不显,一副还能与行尸大战三百回合的精神头,究竟是什么体质?
李怀信咬紧牙关,一路撑到村子,远远就听见嚎啕惊呼,一声比一声惨烈。
一千多只行尸,推倒了栅栏,蜂拥而入,散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朝着那些举着刀剑的村民,张开獠牙,啃噬一具具血肉之躯。
长利的刀刃插进行尸小腹,后者无知无觉,凶猛往前一步,任长刀把自己扎了个对穿,举起五根利爪,狠狠戳进对方血肉里,那人惨叫一声,鲜血从肋下飙出,呲了行尸一脸,他疼得松开刀柄,欲想后退,却挣不开那双铜墙铁壁般的钳制,一声救命正呼之欲出,就成了行尸的嘴下羔羊,被一口咬断了咽喉,又被扑上来的几只行尸分食,咔嚓咔嚓嚼着血肉,喉咙不断发出嗬嗬声,鲜血沾满尸脸,从鲜红的嘴角淌下……
一场屠杀就此拉开序幕,被赶来的四人目睹,大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尸群,提剑斩尸!
奈何行尸数量庞多,四散攻击人群,撕碎了夺路而逃的妇孺小孩。他们四个人,即便八只手,也救不过来。甚至,都纷纷陷入围攻,难以脱身。
贞白刚从危难中捞出一个小孩,堪堪挑开两具恶扑上来的行尸,一偏头,就见三步外的一名老人被尸群围攻,贞白举着小孩,木剑砍过去,有些应接不暇地,把孩子朝空中一抛,冷声喊道:“接着。”
然后迅速把尸群中的老人拖了出来,横剑扫出。
一片兵荒马乱中,李怀信刚救下俩人,单挑十几只行尸,本就忙得应接不暇,突然听闻这声“接着”,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一米来长的小孩突然从天而降,伴随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砸下来,李怀信措手不及的踢开刚救下的两人,将他们踢出群尸的围殴范围,然后手忙脚乱的接住孩童,手臂狠狠一沉,差点给他砸骨裂了,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但比起量级,这熊孩子的嚎功堪比狮吼,砸下来趴在李怀信肩头,直接附在他的耳边喊,酷刑一样扎进耳膜,喊得他几乎失聪。
这该死的女冠!
李怀信低吼一声:“闭嘴。”
熊孩子非但没闭嘴,反而死搂住李怀信脖子,嚎得更起劲了,李怀信刚想把丫扔出去,又一群行尸扑了上来,把只顾得上哭嚎的熊孩子吓得瞬间小便失禁。
李怀信一剑砍出去,旋身退避时,搂了怀里人一把,谁知沾上一手湿热,堪比与狗鼻子一般灵敏的李怀信,立刻嗅到一股尿骚味,他气得一口气没喘匀,差点不想活了。
这该死的女冠!把李怀信气惨了,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回头看了眼被淹没在群尸中的贞白,只隐约看见一片玄色身影。似乎是有些眼花了,李怀信觉得头重脚轻,一边缠斗,一边体力不支的退后,试图把孩童从身上扯下来,奈何他现在的状态,居然连个小孩子的臂力都不及了吗?费了半天功夫,硬是没能把这吓尿了裤子且哭嚎连天的孩子丢出去。
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朝尸群中的人喊了声:“贞白——”
望着蜂拥而至的行尸,数量太多了,李怀信只觉一片眼花缭乱。随即,他撑着剑,猛地半跪下去,群尸猛扑而至,他下意识挥剑去挡……
耳边嗡鸣不绝,脑子恍恍惚惚。
不能倒,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决不能倒,即便是强弩之末,他也还能再撑一会儿。
待这阵头晕眼花扛过去,也只耽误须臾,当他意识回笼时,贞白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放倒一片,而一只行尸的利爪却捅进了她侧腰处,贞白旋身,一剑斩首,那只利爪则划过其后腰,拉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李怀信倏地一怔:“你……”
贞白踢飞两具,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顾腰伤,木剑钉穿行尸头颅,因动作幅度太大,拉开血口,浸湿了腰部衣料,对远处陷在尸群里缠斗的一早喊:“用凶铃,把它们引到后山去。”
一早闻言,重重一点头,刚举起铃,用力晃动。那边青峰子挑开行尸,右肩狠狠一撞,顶开扑上来的一拨,手腕翻动,法剑扫出去,杀出一条血路,他朝一早低吼:“让我来!”
只是刚上前两步,又被另一波扑来的行尸堵住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前仆后继、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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