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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渊看着罗飞的背影,额头上显出倔强的棱角,可眼光里却是一丝黯然。
……
卧室里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纸盒子,里面全是锦蓉从广州、上海买来的衣服。
每一次他走进来,都有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感觉,灵魂轻飘飘的,似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却还记得前世的光景。他看着这房间,就像有时候看到写在纸上的自己名字,那分明是自己的名字,却是越看越陌生。
他对着锦蓉笑了笑,她的脸容对于他是如此熟悉,可那种诡异的感觉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上来……她是谁?为什么她如此陌生?
恍惚间他听到她似乎说了句什么,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做出疲倦的样子,趁着揉脑门的功夫反应了一下,在脑海中苦苦搜索,他想起来,原来她说:好看吗?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件款式新颖的旗袍,在身上比了一比,笑问:“静渊,好不好看?”
他习惯性地露出微笑,点头道:“好看”
她又挑了挑,拿起一件浅紫色的,比了比:这件呢?
他坐在一旁,眼光看着她,却似能穿透她飘向未知的远方,他微笑道:都好看。
他的语声是如此温柔,却又如此冰冷,锦蓉的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掠过惯常的失落。
他对她真的很好,她喜欢话剧,他便出钱给她组了个话剧社,让她当了剧社的董事。清河是个小地方,人们都爱听川戏,那个剧社尽演一些清河人看不懂的现代戏,每年都亏钱,静渊依旧坚持大把大把地往剧社花钱,最后还是锦蓉自觉,让剧社的那群年轻学生拿了钱作鸟兽散。
锦蓉是个时代新女性,便与所有新女性拥有共同的喜好:华服,美食,交游,理想,哲学,虚荣,空谈……锦蓉常想,他对我多好啊,好得无处指摘。我要什么他都给什么。可她却经常恐惧地发现,是的,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假如她开口跟他说她想要一个情人,只怕他也会给她。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他一人而已。她看似拥有了他,拥有了一切,却又似什么都没有。
走廊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文斓从外头跑了进来,钻到静渊怀里,欢声叫道:“爹爹回来啦”
屋子里的两个大人都微微松了口气,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玲珑窗格间透出的光线氤氲成斑驳碎影,点点洒在儿子胖嘟嘟的脸上,静渊笑着摸摸他乌黑的短发,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想起母亲的话:
“瞧我们家文斓,分明是个小静官儿”
锦蓉生文斓的时候是在仲夏,花园里开满了栀子花,香气浓郁,空气清新无比,一切的一切都如日头下的花朵,芳香馥郁生机勃勃。因为产前照顾调养的好,锦蓉没有受多苦,他却备受煎熬,站在产房外头,心揪成了一团。上午十点,儿子呱呱落地,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他知道自己心中应该有喜悦,是的,他从锦蓉手里接过已经包在精美的襁褓中的儿子,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锦蓉轻轻笑道:“静渊,你高不高兴?”
高兴我高兴
他口中答着,却忘记了看她一眼,只把目光紧紧投注在他怀中的婴儿。
那是他。
那是又一个他。
看着他,他心中有惊愕,有震撼,有愧疚,有怜惜,有无尽的爱恨,有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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