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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恒见了这首诗,自是勃然大怒,可心里也少不得疑心朝中几位重臣,一时竟没有功夫再想南下进攻陈朝。而北周重臣听说此事,也是人人自危,要防范老皇帝动手。你们想想,那杨严当初既能害了宇文恒兄长宇文泰的性命,扶持宇文恒上位,自然也能再害了宇文恒,要知道当时周国小皇帝宇文重可才十岁!这陈太子不过一幅字就挑拨了北周君臣,你们说,了不了得?”
众食客跟着感叹一番,都说陈太子确实有本事,又听仇非凡说彼时陈太子年方十五,不过是一小小少年,便又更加肃然起敬,啧啧称奇。
就在一片赞叹声里,忽有一人冷冷接道:“再少年了得又如何?还不是栽在了一介弱女子手里?再说,就算此计奏效,也不过是诡谋之道,只拖了北周两年而已,若非宇文恒临出征前忽然病死,陈国还要早亡两年。”
仇非凡不服气:“那也不能全怪陈太子,是陈国皇帝陈宗贤太过昏庸无道,只信重小人,却猜忌太子和朝中能臣,不然有这几年的功夫,陈国励精图治,未必不是北周的对手!”
他义愤填膺,旁人却已被那人转移了注意力,纷纷说起陈太子和北周公主的风流韵事,仇非凡几次想接话都被忽略,最后愤愤的一捶柜面,对李澄秋道:“李姐姐,给我一碗酒喝!”
李澄秋失笑摇头,从柜中取了一小坛子女儿红递给他,说道:“又不是说你,你这么气愤做什么?”
“我只是恨世人有眼无珠,不识真英雄!”
李澄秋只微笑听他嘟哝着发牢骚,并未接话,脑子里却一直在想:怎么老刘还没露面?那个自首的“陈太子”又是何方神圣??
☆、探监
?当晚刘石宏再次一夜未归。李澄秋早上听说此事,一直悬着的心越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胡伯看她面带忧色,便劝道:“想是遇上了什么事,一时不得脱身。”
李澄秋听了这一句,心中忽然一动,也不多说,匆匆吃过早饭就去了巡检司。
王珪听说她来了,先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然后才对孟桥生说:“你就说我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孟桥生一愣:“可是我刚刚已经说了您在啊!”师父不见李澄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跟李澄秋打哈哈说谎的习惯啊!
王珪气的瞪他一眼,抬手就拍了孟桥生额头一记:“那你还磨蹭什么?请她进来!”
孟桥生捂着脑门出去请李澄秋,李澄秋看他这样子,便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嘿嘿,说错一句话,惹师父生气了。”孟桥生呲牙咧嘴回道。
两人说了这么一句,就已经到了王珪门前,孟桥生站定了,请李澄秋自己进去。
王珪刚刚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所以一见到李澄秋进来,就满脸殷切的问:“是不是刘壮士那里有什么消息?”
李澄秋摇头,轻叹道:“他至今未归,侄女有些担忧,又听说昨日‘陈太子’前来投案自首,便想过来瞧瞧伯父这里可有什么消息?”
“他还没回去么?”王珪皱起眉头,也露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这事当真奇怪。不瞒你说,我对昨日来投案那一位也是将信将疑,他虽然将如何行凶等事说的有头有尾、分毫不差,可凤冠失窃、两桩杀人案,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做下来的。他说他是主使,却又不交出从犯来,实在是奇哉怪也。我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跟他提及刘壮士。”
李澄秋心中本来就另有猜测,听了他这番话,心中疑惑更浓,接话道:“这样说来,只怕此人别有目的。否则我们并没任何头绪能捉到人,他何必自己走出来认罪?伯父,我能不能见一见此人?”
王珪欲待阻拦,又怕她起疑,犹豫半晌才道:“他是要犯,身份又如此特殊,恐怕不太方便,要不,你远远看一眼吧。”
李澄秋知道王珪的为难之处,前陈朝太子毕竟非等闲之辈,颇有些不好处置,所以也并不坚持要与那人说话。而且她一向看人过目不忘,只要是见过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所以便同意了王珪的意见,跟着他去到巡检司监牢。
昆仑镇是边贸重镇,往来民人客商极多,难免有些斗殴闹事之徒或者行窃抢劫之辈,所以监牢里的犯人并不少,一进去就闹闹吵吵的,混杂着因不通风而产生的异味,让人格外难受。
这又与李澄秋上次见到萧若不同。萧若那时候被提到了刑室,刑室里虽然摆满刑具、血迹斑斑,看起来可怖,却安静冷清,不似监牢之中这样嘈杂,也没有这样难闻的各种气味。
“都老实点!回去坐下!谁再不听话,拉出来挨鞭子!”狱卒看总捕头已经皱起了眉,忙提着鞭子抽向两旁监室的栅栏,把犯人们都赶回角落坐下,这才让牢房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王珪带着李澄秋一路走进去,到一扇厚重石门前停下,牢头便取出一枚特制钥匙来先开了上面一道锁,接着王珪也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开了下面一道锁。
“此人关涉重大,所以我们将他单独关押了起来。”王珪一面解释一面让孟桥生帮着牢头和狱卒一起用力推开石门。
李澄秋眼看石门厚重,即便开了锁也须得四五个壮年男子合力才能推开,便猜测王珪这是为防有人劫狱,才故意如此安排,免得这位“陈太子”也如萧若一般被劫走。心中那个猜测便有些动摇起来。
石门开处,顿时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李澄秋探头看了一眼,见里面黑漆漆的,只在角落处有一盏小灯,不由一怔,原来这石门之内竟是完全密闭无窗的。
王珪转头跟狱卒要了一盏油灯,又吩咐孟桥生和牢头在门口守着,自己带着李澄秋往里面走,还低声提醒:“当心脚下石阶。”
李澄秋依言低头,这才发现石门之内的牢房要比外面低,须得沿石阶下去。她跟在王珪后面,借着油灯光芒,一步一步小心的下了十余阶台阶,才到了一处平地。
此时王珪也已经站定,将油灯往前面一举,低声道:“这一位就是。”
李澄秋抬头望去,只见身前约十步远处,有一间以铸铁栏杆围起来的囚室。囚室并不大,靠着墙边角落处似乎有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听见动静,正抬头望向自己这边。
好像油灯陡然爆发了强光,又好像有莹亮月华透墙而入,在看清男子面容的一瞬间,整间囚室都跟着亮了起来。
这样出众的人物,李澄秋确信自己绝对是第一次见到,可那人与她一触即分的目光,却莫名让她感觉到几分熟悉。李澄秋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边上王珪立刻低声制止:“秋儿。”
李澄秋应声站住,目光仍旧不住打量那位即使身在幽暗囚室,仍气度高华、不为凡尘所染的男子。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李澄秋看得出他神情漠然,垂眸敛容,似乎并不在乎来的是什么人,也没有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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