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的眼神警惕而锐利,或许是因为寒冷,声音还有些颤抖,却又竭力自持:“我迷路了。”
东山的地形十分古怪,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山壑,往往绕过一层,迎面又是一层。对于一个方向感算不上出众的女生来说,确实很容易迷路。陈绥宁顿了顿,似是不知说些什么,只冷冷哼了一声,用力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
跨出灌木丛的时候,陈绥宁伸手将自己的雨衣给掀了,披在她的身上。黑暗之中,他毫不迟疑的找到来路,带着她往回走,而她的手始终是握紧成拳头的,与其说是被他“拉”着,倒不如说他的手掌包合着她的拳头,而她始终未曾舒展开分毫。
往下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能看到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雨夜之中,像是隔了一尾珠帘的水墨山景。许佳南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身形就有些踉跄。
他终于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冷挑着眉梢看她:“走不动?”
佳南勉强笑了笑:“不是。”
他很想嘲讽她和之前的娇贵没有差别,却又始终记得灌木丛中,她警惕而锐利的目光——假若是之前的许佳南,应该已经扑进自己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陈绥宁抿了抿唇,淡淡的说:“你最好安分点,不要再惹这样的麻烦。”
她避开他的目光,简单的“嗯”了一声。
走回住下的小院,已经是凌晨,老夫妇还在眼巴巴的等着,见到狼狈的两个人,算是松了口气。佳南挣开他的手,在大厅里坐下,咬牙去摸自己的脚。大妈眼尖,一眼看到她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哎呦”了一声,心疼的说:“怎么弄成这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匆匆找来跌打药水的大妈,连声道谢。陈绥宁却负手站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老大爷拿了一块干净的新毛巾,递给他,催促说:“去给你媳妇擦擦头发。”他接过来,走到佳南身边,慢慢触到了她的发丝。
脚踝上有灼烧的肿胀感觉,佳南一路上都在竭力忍耐着,其实痛到最后,也觉得麻木了。可当他靠近,柔软干燥的围巾在自己发丝间摩挲的时候,她却下意识的往一侧躲了躲。
陈绥宁却仿佛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伸手扣住她的脸颊,依旧不轻不重的替她擦头发。药酒的味道很刺鼻,他们就这样彼此默然不语,直到大妈收拾好离开,他面无表情的问:“脚扭到了,为什么不说?”
佳南的声音很低,且听不出任何感情:“不痛。”
深夜的堂厅中,因为老夫妇都离开了,静谧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他借着橘色的灯光仔细的端详她的表情,终于勾了勾唇角:“许佳南,你在作践自己。”
佳南原本平静无澜的目光中倏然溅起了数滴光亮,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很快平息了表情,仿佛只是要告诉他三个字:“无所谓”。
无所谓他怎么看,也无所谓自己做了什么。
木已成舟。
仅此而已。
他终于将毛巾甩在一旁,厉声:“许佳南!”
许佳南只扶着桌子站起来,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她的眉心无限疲倦,亦不等他的回答,只是一瘸一拐的转身,往楼梯走去。
夜色将她的背影拖得很长,楼梯又高又陡,每踏上一步,刚刚上了药酒的脚踝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佳南将双手的力量都支撑在扶手上,走得很慢,却又很专注,丝毫没有顾及身后还有一双深邃幽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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