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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镜仍是默默盯着他,半晌后忽然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不说话了。穆枫立刻忐忑起来,走过去也坐在他边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嘛……”
白镜眨了眨眼睛,慢慢摇头,“没有,你没错,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啊?什么事?”
“四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白镜的声音悠悠的,听着有些空茫,“那时候我在一个公司楼下当保安,有天晚上,公司一楼的一个办公室失窃了,他们查了录像也查不到是谁做的,最后就赖在了我头上,因为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值晚班。”
穆枫听得心里一疼,接着又是一怒,“这特么什么狗屁理由!哪个公司?现在还在不在!”
白镜却没理他,继续说,“后来我想,可能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板只是需要有个替罪羊,好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我没钱没权没朋友,恰好又出现在那个地方,显然是最适合的替罪人选,”他顿了一顿,侧头看向穆枫,“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就因为那些人有权利有地位,就有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呢?”
穆枫呆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意有所指,心里就有点儿郁闷了,“我没想为难他们,我只是……我看他跟你搂搂抱抱的我就闹心,我不是针对谁。”
白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穆枫硬扎扎的头发,“这是我的工作,而且薛谦是我很尊敬的前辈,之前在剧组也很关照我,现在也一样,他经验比我丰富,很多我不懂的地方他都会教我怎么表现,你不想我有一个好老师吗?”
“……”
穆枫皱紧了眉,看着他的小眼神又憋屈又可怜巴巴的。白镜看得一乐,收回手认真地说,“现在全剧组的人都怕得罪你,拍戏都不敢好好拍了,你看你一个人不高兴,几十个人都跟着心惊胆战的,何必呢?而且你那么一大笔钱要是投砸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穆枫默了一会儿,最后不情愿地说,“好吧,我可以不插手,但你得答应我,至少吻戏和床戏不许拍,这是最低要求了!”
白镜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可爱,便笑着点点头,“好。”
穆枫被他笑得心里一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板起脸来,“不许用美人计勾搭我,我不是肤浅的人,谢谢。”
“哦。”白镜挑挑眉。
“哼!”
“不生气了?”
“哼!”
“呵呵,”白镜笑笑,站起身来,“那我拍戏去了,说好了,不要再闹脾气了,嗯?”
“哼!”穆枫严肃地表示,“谁闹脾气了,我是个公正的人。”
白镜翻个白眼,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他现在是彻底摸透穆枫这个小傲娇了,看着像头狮子一样又威风又咋咋呼呼的,但顺着毛儿摸就是个大猫,乖得不得了,白镜心里止不住一乐,把人哄好了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转身继续回屋拍戏去了。
穆枫不管怎么耍赖但还算挺守信用,虽然一整天依旧眼冒绿光,但至少真的没再插手了,整个剧组提心吊胆了整整三天,唯有今天总算能正常拍摄下去,他们也不知道白镜用了什么招数降服了那只大魔王,但至少全体工作人员是打心眼儿里想给他跪下了。
傍晚拍到一半穆枫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了不少,剩下的戏份也就很快地拍摄完毕,等收工的时候白镜帮着道具组的人搬东西,管道具的小哥吓了一跳连忙表示不用,白镜说反正也是顺路就帮着搬几个,小哥感动得不得了,屁颠颠地跟着白镜,白哥白哥地叫了起来。
俩人正快要走到道具库的时候,忽然听里面传来几个人的议论声。
“哎哎,那个白镜看来是真把穆总迷得死死的啊,这出去了一趟说了几句话,穆总就真的一点儿火气都没了,啧啧,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
“还能有什么啊,晚上多来几炮呗,”那声音猥琐地笑道,“穆总也真是艳福不浅,韩清玩儿腻了就换了个白镜,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不过白镜比韩清可结实多了,穆总这口味也真是多样化,哈哈。”
“还别说,我刚看到白镜时候还真不敢信,又高又大的,就这样也能卖屁股,也真是拼。”
“那算啥呀,关键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那次我还听他跟罗昊说什么只是上下级关系,当婊子还立牌坊,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无辜得不得了呢。”
“他们这种人可不得端着架子呀,不过也就吃几年青春饭了,等那些个老总腻了,还不就是一群小鸭子,火不了几年就得退圈了。”
道具小哥一直白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白镜的反应,而后者只是抱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回头冲他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不太方便进去了,你自己拿得动吧?”
“拿得动拿得动!”小哥赶忙点头,“放我这上面就行!”
白镜给他小心放好,又帮他调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招手道别了,小哥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儿内疚,心里暗骂了几句那两个同事,便垂着头默默朝仓库走了过去。
白镜两手空空地沿着小路走着,心里有点儿疼,又有点儿空。他的确是有些委屈的,可那层感觉却并不强烈,反倒心情空荡荡的,疲惫更多一些。
所有人都认定他已经是穆枫的床伴了,解释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不过那些话其实并没有完全说错,如果没有穆枫,自己就算再努力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有机会主演《倾城劫》这样重金打造的影片,如果没有穆枫,自己现在还是只能在片场里打打杂,每天挨点揍,带点伤,和以前一样起早贪黑地拼命活着。他现在拥有的舒适惬意的生活,的确是穆枫给他的,只是那个男人一直在给予,从来没索求罢了。
比起那些闲言碎语,反倒是这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权色交易却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反而更让他在意。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穆枫对他好的确是有目的,可那个人从来不逼迫他,他甚至有种感觉,就算他再犹疑半年、一年,那人还是会尽心尽力地对他好,就像梦里的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那个叫靖衣的人。
靖衣……白靖衣……
白镜想着剧本里的那些情节,身体又有些发冷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从穆枫的梦里走出来记录在剧本里的故事,竟也完完整整地活在自己的梦里,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他也分不清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梦里出现的那个竹笛穆枫也会知道,甚至于那首曲子的名字也和梦中一模一样。他记不清梦里听到的音律和穆枫在除夕夜吹给自己的曲子是不是一样的,但那曲调带给自己的感觉却是那么熟悉,悲伤、难过、挣扎又痛苦,像是被一张网束缚住,想挣脱又不想挣脱,整个人都困顿在了那些音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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