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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仅仅一面旗帜不代表什么,真正起作用的是插这面旗帜的人的功力!将繁琐之术化用得如此简洁,四两拨千斤,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有这样功力,又爱玩弄他人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唐青的脸色铁青,每往前走一步,那个人的影子似乎都更清楚一分,如果那个人确实复活,那么,这一次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我不管你旗子不旗子,你半夜三更到凶案地点来就很可疑!」郑枚怒道,但表情似乎难堪多过生气,「你现在跟我回局里去,不交代清楚别想回家!」他说着伸手来推搡唐青,却在触到唐青肩膊的时候好像被烫了一下一样,又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
「你……你自己走!」
唐青忽而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愉快起来!虽然现在他被绑得严严实实,手腕处勒得难受,下颔酸痛,尚有凶狂的危险隐匿暗处步步紧逼,但是这一刻,当他看到郑枚那种用骂骂咧咧来掩饰难为情的样子却不由得被转移了注意力并且在心里竟然觉得无比受用起来。再坚不可摧的人,也总有弱点,唐青忽而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在郑枚那副看似浮浮夸夸但实际上却无懈可击的精神盔甲上划开几道口子将是多么有意思的事!
◇
他拼命蜷缩起身体,好将整个人隐藏在小桌板与上铺床板所组成的阴影中,紧闭起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上铺的那个胖子早就已经睡熟,鼾声如同他的嗓门一样响亮而悠长,间或还会传出几声碜人的磨牙声。对床的小姑娘在翻身又翻身,显然因为胖子的缘故,至今还没睡着,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对面亮起一点银色光芒,跟着熄灭,过一阵又亮起,又熄灭,他知道小姑娘正在调她的IPOD。
火车D75此刻正一个「人」在铁轨上快速奔跑,沿着固定的轨迹,劈开黑夜,它不需要同伴依然能够勇往直前,可是他需要!
谭星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克制自己一不留神就会上下打架的牙关,他不敢闭上眼睛,而是警惕地在黑夜中四面环顾。车厢里的灯全部都熄灭了,但是走道上的日光灯还开着,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能看到一片斜斜洒下的模糊白色。太过苍白的颜色中,有些黯淡的巨大黑影在移动,他知道那是负责巡夜的乘务人员的影子,但每当看到那些跳动的黑影向自己靠近,他依然忍不住紧张。
他抓着被子的手紧紧地抠着被沿,用力到几乎要将那张带着点怪味的合成纤维制品弄破,其实他恨不得就弄破些东西,他太紧张了,在精神绷到极致的时候,便会产生焦躁进而想要破坏,他一面害怕着、压抑着,一面却又想要将什么东西狠狠毁坏。他在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将上铺的胖子狠狠地拽下来扔到地上的样子,他踩踏他肥溜溜的肚子,他挥拳打肿他的脸颊,他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猛磕……
脑袋!只有一个脑袋!
他猛地打了个冷颤,活像被人在寒冬腊月天里往身上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样,明明不停地有意识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思绪却好像四通八达、阡陌交错的小道,越是想要远离,越是容易兜回那里。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应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视之不见,听之不闻……鬼妖丧胆,精怪忘形。……精怪忘形……金……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他慌里慌张地小声背诵起早已不熟练的《辟邪金光神咒》,不算很长的咒语被他背了个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他的心里更加慌乱起来,不仅慌乱,并且懊恼!早干什么去了!明明从小就接触的东西,为什么就没能好好学,为什么就没能好好记住!厌倦家里的一切,远远地逃开了那些过去自己以为多么烦琐无趣的东西,现在可好,遭报应了,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又怎么会亲手将自己逃生的道路生生掐断!
他的一口憎己不争的怨气因此一念在这一瞬悉数淤积在胸口,终于忍不住握拳狠狠地捶了床板一下。「咚」的重重声响将胖子的鼾声猛然切断,车厢里静寂了片刻,跟着便听到对床的女孩子大声咳嗽了一声:「吵死了,有病啊!」她警告似地骂了一声,翻了个身,转向板壁,上铺的胖子也跟在女孩后面翻身,翻过去后,接着打呼。
他疲倦地闭起眼睛,仿佛刚才那一捶,已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花光,他纷乱的思绪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在那样短暂的安宁里,睡意才终于能够趁机将他包围起来,施展开手段。他不自觉地放松了体态,他的眼皮如此沉重,他的神智如此模糊,完全陷入睡眠前,他只剩下一个反复不停的念头:回家,回崂山,那样,他就得救了!
◇
不用像电视剧一样请律师也不用交保释金,从一开始,唐青就知道自己并不会被关很久。他本就没有犯罪,现在也不算被人抓了现行,如果作为刑事拘留,郑枚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对他进行审问,跟着向上级提交申请批捕,而他们俩其实都知道,郑枚并没有逮捕他的证据。所以,与其说郑枚把唐青弄进来是为了审讯,倒不如说郑枚需要借助限制他人身自由的时间调查一些事情,还有,顺便威吓他一下。
老实说,唐青渐渐开始欣赏郑枚。
这个年轻的刑警中队长,撇除过去那些纠葛不谈,从行事风格和手腕来看,绝对不是易与的角色。他的莽莽撞撞,在办案时漏洞百出一样放出来的消息,还有那些没心没肺的样子,都只是他的种种狡猾伪装。他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很纯真地对着你笑,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你打倒在地,不按牌理出牌地对你用尽手段,他有很强的直觉,并且还很细心。唐青想起今天凌晨的事还会有那么点不服,他知道郑枚白天的试探与故意的激将是有目的的,但他却还是因为一个噩梦慌了手脚,在当天晚上就冒冒失失地跑去了现场,让郑枚逮了个正着——国内的刑警除了出任务是不会配枪出街的,所以,谁会相信这个人是半夜出来散步偶遇了自己呢?但要说郑枚是一开始便埋伏在垃圾场守株待兔的话,那么在见到自己与那名青年的一场对决后,他便理应以见了妖怪的态度来对待自己,既然没有,唐青就有理由相信,郑枚只来得及看到了后半场。
带路的警察将他送到了某个门口,让他自己进去便离开了。他推开门,看到一道窈窕而熟悉的身影,胡丽春在里面等他,但是,气鼓鼓的。他扫视了一圈屋内,这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似乎专门用来办理保释等手续,现在时间过了晚上九点,里面冷清清的,只坐了一个办公人员,那个办公人员窝在椅子里,将两条腿翘得高高的搁在台面上,手里端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大开本杂志,看不到脸面。
「唐哥。」胡丽春一看到他进门便激动地站了起来,跑过来想要拉他的手,唐青却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他一向不惯与人太过亲密接触,就算对跟了他多年的朱黄和胡丽春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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