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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飘着细雨,真正是如诗中所说的那般,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只可惜他现在全无欣赏的心情。
第62章
池玉正在吩咐芙蓉熬药,她估摸着,大少爷就算是再好的性子,也该忍不住了。明知道此举必然惹大少爷生气,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她不但要讨回一个公道,也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从风头上退下来,不然三天两头的来一个黑手陷害,她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这几日春雨绵绵,不见阳光,搅得人心情郁闷,许多腿脚有毛病的人,都爱在潮湿天犯病,所以她觉得她也该犯一回病,以抵挡大少爷的怒火。虽然有心要从风头上退下来,但毕竟一身荣华都系在那个男人身上,她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弄到被大少爷生厌的地步就得不偿失了。
装病是个好法子,她的腿脚没毛病,不过前些时候不是在冰冷的青石上跪到半宿吗?所以要吃药保养,免得留下病根子,这种毛病一旦留下了病根子,再想治好就难了。所以齐耦生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谁病了?”他唤住那个正往墙角根倒药渣的小丫环。
谁知那小丫环一翻白眼儿:“你不会自己看啊。”
敢拿这口气跟大少爷较劲儿的,也就只有那个忠心耿耿、为池玉抱了很不久不平的芙蓉了。这丫头有一千个一万个毛病,只一点是好的,那是认定了一个主子,就绝不再认第二个。
齐耦生被噎得心口一阵生闷,又没见池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思忖着莫非是她病了?抬脚正要进屋,芙蓉双手叉腰一拦,道:“屋里有病人,大少爷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回头过了病气,连累姨娘又要被人冤枉罚跪,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上回罚跪遭的罪,到今儿还在吃药,再罚一回,姨娘岂不是连命都要没了。”
齐耦生一听,感情还是自己造成的,一肚子气只得又按下去,横眉冷眼道:“放肆,谁教的你规矩,说话这样不知尊卑……”
这时门帘儿一掀,却是水荷听到外头声音赶忙扶了池玉出来,见大少爷正在教训芙蓉,池玉连忙迈着摇来晃去的小步子,“艰难”地屈身行礼,道:“婢妾拜见大少爷,是婢妾没有教好芙蓉,让她冲撞了您,婢妾知罪,请大少爷责罚。”
齐耦生看她弱柳扶风的模样,想想自己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平白失了身份,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错了,改了就好。”
到底没说出要罚她的话来,只是拧了眉,又看了池玉一眼,道:“不过罚你跪了半宿,怎地就走不得路了?”
池玉眨了眨眼睛,挤出点水光来,低头道:“婢妾受罚,却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儿,心中惶恐,又在青石上跪了半宿,便觉着膝盖上刺痛难当,请了大夫,又说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副药,只说吃上十天半月的,便不会留下病根儿。”
齐耦生眉头拧得更紧,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没大碍,又是留病根儿,这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又想花朝那日,夜里风寒,青石又是最冷之物,她一个弱女子,跪到半宿,腿上受寒也难免。此事全是自己冤枉了她而所致,一时间苛责的话便说不出口,连自己来寻她的目的也忘了,只站在院中不说话。
水荷这时便开口道:“姨娘这些日子又劳神,又伤身,偏就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得强忍病痛,每日不停抄录《女训》自省,大少爷您今儿可巧来了,还请为姨娘明示,姨娘受了教训,日后必不敢再犯。”
哪壶不开提哪壶,齐耦生一听这话,脸都黑了。
池玉怕他面上下不来,忙就打了个岔,道:“大少爷,请到屋里坐,婢妾恭听训示。芙蓉,还不快去沏茶,要大少爷爱喝的大红袍。”
齐耦生觉着自己好像一脚踏进了挖好的陷阱,今儿不给这个小女子一个说法似乎就不行了。低头看看脚上踩着的一脚泥泞,他简直恨不得亲手砍了这双腿。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妄语。
从池玉的小院离后,齐耦生一连好几天,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吓得无人敢近前,倒是三少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涤尘那里弄了只言片语,推断自家大哥是在池姨娘那里吃了亏,认了错,捧着肚子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可惜了,多妙的一个人儿,竟跟了我大哥这不解风情的……”
话没说完,就让脸色大变的扫墨捂住了嘴巴。
好像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齐耘生撇撇嘴巴,再没说什么,也吩咐下去,不准身边人再谈论这事。
给自己讨了一个说法,池玉心满意足了,她才不管会不会因此失宠呢,难道不给自己讨一个说法,大少爷就会特别宠她吗?醒醒吧,她早不做这个梦了,大少爷如果真的将她看做他的女人,会一直不碰她吗?她不是他的女人,她只是他的一份责任,一份颜面,他照顾她,使她衣食无忧,仅此而已。既然如此,她何必再委屈自己,将他看做天,看做地,看做一生所依,为不使他厌烦而在这深院里畏手缩脚地活着,该争的争,争赢了,她在这侯门深院里锦衣玉食地过下去,争输了,左右不过一个扫地出门而已,穷困的日子她又不是没活过,了不起一切重新开始。
有了这样的想法,池玉顿时就坦然了,天空地阔,眼前不再只是头顶上一片窄小的天空,也不再整天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唯恐哪句话没说对就得罪人,现在她闲了就四处转转,还跑到屈姨娘院里学刺绣,这针线活儿,好歹也是一门手艺呀,万一她真的不幸被扫地出门,凭一手绣活儿,总不至于饿死。
其实池玉本身的针线也不错,纳个鞋底儿,缝件衣裳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不过刺绣方面,真的就差了很多,她以前住在二叔家中,哪有机会学到什么绣法儿,都是最简单的针法,也只能绣些简单的花样儿,像屈姨娘那种能把屋檐上的水气都绣出来的针法,让她简直惊为天人。
屈姨娘倒也不小气,池玉来跟她学刺绣,她答应得爽快,让安香给池玉奉上一盏清茶,笑道:“其实我的绣活儿,在府中也算不得最好,李姨娘身边的巧儿,精于双面绣法,只论刺绣工夫,整个侯府里都是一等一的。我的绣法,还是当年跟着大小姐一块儿学的,那时候夫人为大小姐请了如意坊的第一绣娘来教授刺绣,我也有幸跟着学了一年半载,不比大小姐精通,虽说只学了个皮毛,但这些年琢磨下来,也琢磨出一套绝活儿,我将它叫做正反双针绣。”
说着,她便取了针钱,当场绣了几针给池玉做示范。
池玉忙仔细瞧了,用心记下,依葫芦画瓢也绣了几针,惊诧道:“这倒也简单。”
屈姨娘噗哧一笑,道:“你这样随便绣几针,自是简单的,我这正反双针绣,针法不难,难只难在怎么将它绣好,须知不同的花样儿,便有不同的绣法,便是最简单的针法,若经我这正反双针一叠,也能绣出几分精致来。我给你找两个花样儿,你先照我说的法儿先绣着,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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