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1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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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池莉的一种“超越”

但必须提及的另外两部中篇小说却是《让梦穿越你的心》和《看麦娘》。之所以需要特别提及这两部小说,是因为在这两部小说中池莉似乎已经表现出了某种对于现实生活的批判姿态,似乎已经可以凭着其中对于精神的某种追寻迹象而与我们此前所分析的一系列池莉小说有了一种明显的差异。确实应该承认,在这两部小说中或多或少地显示出了作家池莉一种新的艺术追求迹象,但如果凭此便认定池莉的小说就已经具备了某种可以称之为精神哲学的东西,最起码在笔者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让梦穿越你的心》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叙述者“我”名叫康珠,与几位知识分子朋友一起从内地来到西藏。岂料进藏不久,康珠便高烧咳嗽地生起病来,但她的那些朋友为了深入了解西藏的古朴和神秘竟然将病体难支的康珠一人丢在拉萨,而他们自己却分别去了阿里、那曲和日喀则。反倒是素不相识的西藏汉子加木措在极端的困难之时向康珠伸出了友好的援助之手。马术队员加木措为了刚刚相识的康珠,竟然在大昭寺许下了如此重愿:“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天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并且果真实践了自己庄重的诺言。这样,在如何对待生病的康珠这件事情上,康珠的朋友李晓非牟林森们与加木措的表现便有了天壤之别。“他们把一个发着高烧的女孩扔在拉萨,然后心安理得地去玩,然后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病愈的事实,丝毫不在意这其中真诚地帮助过她的另一个人。实际上他也帮助了他们大家。”“体现她(兰叶)人生最高价值的时候到来了,她高挺胸脯,翘着臀部,顾盼生姿,一下子把个小戏子的恶俗暴露无遗。”“难道深深地蛰伏在每一个女人心底里的梦幻,不就是被一个骑着骏马的英俊青年掳走吗?这是一个多么古老而又多么不现实的梦幻啊?古老得不现实得使我们九十年代的年轻人早就忘记了它,而加木措忽然为我们圆了这个梦,不仅仅是为我,是我们所有的女人。”当我们阅读到小说中情感色彩这样对比鲜明的叙述话语的时候,作家之肯定加木措批判否定李晓非牟林森们的意图其实也就得到了一种有力的凸现。而潜藏在这种对比鲜明的叙述话语背后的,则是自然都市、康巴汉子知识分子之间的一种深层二元对立。从以上的分析看,《让梦穿越你的心》确实较之《烦恼人生》、《来来往往》、《生活秀》、《你以为你是谁》等其它池莉小说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其中确实已经有了以对自然人性与自然精神的肯定而否定批判虚伪恶俗的现代都市文明这样一种写作意图的存在。然而,虽然我们肯定在《让梦穿越你的心》中确实已经显现出了池莉小说某种新的变化,但这样一种新的迹象却又实在无法被视为作家一种精神哲学存在的体现。我们所强调的精神哲学本来应当是作家在对为极为复杂的现时代现实生活进行了极为透彻的理解剖析之后,从其中提升而出的作家独特的对于人生、社会乃至于对于人的存在的一种形而上意义上的深入体悟与思考。但在《让梦穿越你的心》中,池莉对于现时代现实生活的理解却是极为肤浅简单的。将李晓非牟林森等知识分子简单地抽象为虚伪与恶俗的化身,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康珠高烧咳嗽时将她一人丢弃在了拉萨,将加木措这样一位康巴汉子视为真诚可靠的自然精神的化身,原因也仅仅在于他为了康珠的病体康复而要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以这样一种确实相当简单化的方式来面对并生硬切割其实复杂异常的现实生活,所暴露出的其实正是池莉艺术思维中的一种僵硬与浅陋倾向的存在。在谈及池莉小说对于现实问题的关注与表达时,我们完全有必要引入俄国著名文学理论家巴赫金关于作家“两种视野”的理论(需要注意的是,巴赫金之“两种视野”理论正是对作家与现实关系的谈论):“在他看来,一个伟大的作家无不具备这样的两种视野。首先,作家的第一视野照例会触及到重大的社会现实的本质因素。社会现实作为一种外在的生存空间与结构,毫无疑问地会对作家的写作产生重大影响。在现实面前,作家类似于某种心灵感受器,他的任务之一是对它作出反应并加以表现。正像巴尔扎克,司汤达等人所做过的那样,他们必须阐述自己和那个特定时代的关系。说得简单一点,他们必须发现并提出问题,然后给予解答。”“作家的第二视野所覆盖的范围相对来说显得既狭小又琐屑。它直接关注自身存在的各种问题,这种问题诸如生命的目的,生存的意义等等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与其说它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面貌,还不如说时代的发展为进一步认识这些问题提供了新的可能。因此,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作家的第二视野所关注的主要是对自身的认识、反省和追问。它不可能也不应该要求作家对这些问题给予解答。”(转引自格非《小说叙事研究》,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年9月版)在引进了巴赫金的相关理论之后,格非把作家的“第一视野”称之为“现实”,把作家的“第二视野”称之为“存在”。以这样的观点来看,《让梦穿越你的心》这部小说所抵达的仅仅是格非所谓“现实"的这个层次。更具体地说,这部小说不仅未能抵达“存在”的层次,而且仅就它所抵达的“现实”层次而言,它也根本未能对于自己所欲表现的社会现实作出准确到位的反应,未能令人信服地深刻“阐释自己和那个特定时代的关系”。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虽然承认在《让梦穿越你的心》中似乎的确出现了一种新的艺术追求迹象,但若从作品事实上所达到的总体艺术水准来看,则池莉的这部小说即使是与池莉自己的其它一些小说,比如《生活秀》、《你以为你是谁》等这样一些作品相比较,实际上恐怕也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与《让梦穿越你的心》相比,池莉的《看麦娘》似乎更多地得到了一些批评界人士的首肯,以一部五万字左右的中篇而荣膺多达十万元的第四届“大家·红河文学奖”的事实本身便是一个有力的明证。《看麦娘》发表后,不仅立刻被多家选刊在重要位置转载,而且还得到了一些批评家的很高赞誉,其中以王干的观点最有代表性。在《重新回到当代》(载《南方文坛》2002年第1期)一文中,王干对于池莉以及她的《看麦娘》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池莉是这几年当中值得注意的作家,如果说早在八十年代末期,池莉便从《烦恼人生》、《不说爱情》等小说成为新写实的探讨一种‘零度写作’的可能的话,那么近年来的池莉小说则进入了自由写作的状态,她对当代生活的关注,不只是对普通人群生活状态的关注,不只是还原他们的原生态,还关注他们心灵的波动、情感的涟漪。”“《看麦娘》属写实类作品,但池莉却能写出境外之境,意外之意来,小说的主人公找女儿容容,但容容并不是记忆中的看麦娘,容容因经营负债失踪,容容是一个比于世杰还要于世杰的混世小魔女,这让‘我’的寻找带上难以言清的悲剧色彩。小说中另一个意味深长的人物是上官瑞芳,这个唯一能和‘我’沟通并达到心灵默契的人是容容的生身母亲,但她却生活在精神病院之中,因为她生活在昨天。艺术和幻想之中,容容和上官瑞芳都是两个极端的人,而‘我’和于世杰都仿佛是她俩影子似的活着。在小说中,我们能够感觉到作家与当代生活的切身联系,但这种联系并不是加入生活的合唱,而是带着真实的感受去抒写,带着疑虑、困惑甚至拒绝来看待生活。池莉将‘我’的名字取为‘易明莉’,更表明作家对这个人物的认同倾向,也表明作家从‘新写实’走向‘心’写实。”首先应该承认,与池莉前此的小说作品相比,她的这部最新的中篇小说《看麦娘》也确实显示出了某种新的精神与艺术追求的迹象。这种迹象从小说中描写的,女主人公“我”也即易明莉为了去北京寻找失踪的养女容容,而不惜与丈夫于世杰发生了尖锐的冲突中即可明显见出。因为易明莉此时离去将使于世杰蒙受数额颇大的一笔财产损失:“我不吃惊。对于数字,我总不假思索就可以计算出来,蔡唐伯付给了于世杰一万五千块钱的回扣,而于世杰必须把我送到单位去上班。”然而,与易明莉不顾一切寻找容容的行为形成强烈反讽意味的却是,容容从本质上看,是于世杰的同路人——都是被经济时代刺激起了强烈金钱欲望的人。王干所谓《看麦娘》写出了“境外之境,意外之意”即是指易明莉追寻容容的动机与其追寻的结果所构成的这样一种明显的悖反效应。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当然应该承认,不仅与池莉的其他小说作品相比,即使是与同样显示出某种新的精神追求迹象的《让梦穿越你的心》相比,《看麦娘》从总体艺术水准上确实给我们留下了明显的更胜一筹的感觉。王干据此认定池莉的这一小说“并不是加入生活的合唱,而是带着真实的感受去抒写,带着疑虑、困惑甚至拒绝来看待生活”的,并且由此而进一步地断言池莉从“新写实”走向了“心”写实,也是很有一些道理的。但根本的问题在于,在现时代的中国文坛,如王干所言这种“并不是加入生活的合唱,而是带着真实的感受去抒写,带着疑虑、困惑甚至拒绝来看待生活”的作家不仅只是池莉一个,而且其他许多作家在这一方面,也即在小说对于生活的超越方面,在小说对于总体人类精神存在的勘探与表现方面,早已经远远地把池莉抛在了后面。正如李洁非在一篇题名为《张炜的精神哲学》(见张炜《黑潭中的黑鱼》附录,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年5月版)的文章中指出过的:“在这个变色龙般的文坛,他(指张炜)是仅有的几个在艺术哲学和精神哲学上保持了连贯性的作家之一,并且是在格物致知,反心为诚的真正个人化的意义上。”在李洁非看来,张炜之外的另外几个在艺术哲学和精神哲学上保持了连贯性的作家,乃是路遥、王安忆、韩少功、史铁生、余华、李锐、张承志、刘庆邦。这当然是李洁非自已的看法,但在我看来,最起码在李洁非此处所举出这些作家的小说写作中,早已经达到或者说远远超过了王干对于池莉进行评价时所持有的艺术标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虽然池莉的《看麦娘》在她个人的创作史上确实具有一种重要的类乎于界碑式的意义,或者诚如王干所言是她的小说写作由“新”写实走向“心”写实的标志,但若将《看麦娘》放置在同一共时态下的中国文坛上来看,则它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怎样优秀的作品。更进一步地说,《看麦娘》不仅在共时态的中国文坛上难言优秀,而且在一种更为严格的标准的审视下,它可能还是一个潜藏着不少问题的小说文本。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觉得李建军的看法可能更有道理。在《一锅热气腾腾的烂粥》(载《南方文坛》,2002年第3期)中,李建军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对于《看麦娘》的基本评价:“从内在的精神境界上看,池莉的《看麦娘》同她的其它许多小说一样有个不足,那就是小。是小家子气的小,是小情调的小,是小伤感的小,是小懊恼的小,是小满足的小,是小快乐的小。刘熙载在《艺概》上论诗:‘景有大小,情有久暂。诗中言景,既患大小相混,又患大小相隔。言情亦如此。但是,读池莉的小说,你不必有这样的忧虑,因为她的小说是只有小的。只有小不打紧,如果它能臻达刘熙载论齐、梁小赋,唐末小诗,五代小词时所说的那种‘虽小也好’的境界。但是,在《看麦娘》中,小与好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渡不过去的深水。”“小与浅和薄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与深和厚是无缘的。《看麦娘》缺乏深刻的意义感,缺乏丰富情感含藏,因此,阅读这篇小说,你的心灵更多的是被疲劳感和厌倦感折磨着,很少被感动,很少看到深刻的思想之光。”“小又是俗的亲兄弟。甚至可以说,小正是因为俗才小的。俗既包括庸俗,也包括粗俗。池莉是自觉地追求俗的。她的俗是躲在‘大众’的幕布后面的。她说:‘我首先希望我是一个大众意义上的正常人。我能够与大多数人一样吃东西很香,穿着得体,知热知冷,知好知歹。我希望我具备世俗的感受能力和世俗的眼光,还有世俗的语言,以便我与人们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以便我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观察生活的视点。’但池莉的‘世俗的眼光’和‘世俗的语言’离庸俗甚至粗俗的距离太近。她并没有通过有效的努力,将‘世俗’的生活提升到俗中见雅的境界,无论从道德视境上,还是从审美趣味上来看,她始终都滞留在,甚至陶醉在‘世俗’的生活之中。”在这篇笔锋格外犀利的文章中,除了指出池莉《看麦娘》精神境界的低俗与浅薄之外,李建军还针对这篇小说语言运用之过于粗糙和艺术构思之过于杂乱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分析。正是在进行了这样颇为深入的分析之后,李建军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无疑,《看麦娘》也显示着池莉试图摆脱过去的创作模式的努力,但这种努力由于缺乏博大的精神视境,由于缺乏坚实的思想支撑,由于缺乏圆整的艺术形式,而终归失败。”这也就是说,虽然李建军如同我们一样也承认《看麦娘》与池莉既往小说的不同,也承认池莉在《看麦娘》中确实进行着一种试图摆脱过去创作模式的努力,但这种努力事实上却并未获得预期中的成功。通过以上的认真解析,即不难确认,虽然在《让梦穿越你的心》和《看麦娘》这样的作品中,池莉已经表现出了某种对于现实生活的批判姿态,已经表现出了某种深度的精神探求迹象,但终究因了其从根本上缺乏一种“成熟的道德意识和雅正的趣味感”,缺乏一种“视境开阔、刚健有力的大文学观”(李建军语),缺乏一种超拔特出的艺术表现能力而告功亏一篑。在这个意义上,则我们同样不能认为在诸如《看麦娘》这样的作品中,池莉已经确立并具备了某种可以称之为精神哲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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