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抚小说

第1章（第2页）

他呆坐在地上，视线以微小的尺寸一点一点地挪着，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只是眼球这细微的动作，似乎已经耗尽少年的全部力气。

这是一个山洞。

山洞大概两米来高，空间还算宽敞，底面和洞壁都很不平整，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大概是自然形成的。他所在的位置离洞口很近，外面大雨滂沱，不停有雨滴被风吹进来，敲打着他的脸颊。

雨的声音，好吵。少年这样想。

他的视线往下一沉，落在面前消瘦而矮小的男子身上。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制服上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若不是还能看出身体伴随着呼吸的起伏，少年几乎要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是谁？

少年在混乱的记忆中检索着有关这个人的片段，忽然那蔚蓝色的自由之翼纹章，连同男子并不高大却能顶天立地的背影一起，如一道闪电，在他的脑海中划过。

——艾伦，你想去外面的世界吗？

他的脑海里，又响起男子清清冷冷的声音。

少年纤细的眉缓慢地拧成一团。他痛苦地紧闭起双眼，喊出一句意义不明的低吼。

这年，从他作为训练兵刚刚毕业时，第一次看见男子那神祇般耀眼的背影算起，已经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少年而言，足够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悄悄发生。少年个子长得更高了，坚毅的五官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只有若隐若现的英气，还保留着当年的影子。

四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年届而立的中年人，也够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慢慢积累到能够察觉的程度。比如，男子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不知何时已掺杂了银丝。

少年记得他提起这个问题是在一个无月的夜晚，他与男子在前线据点内短暂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男子借着摇曳的烛火阅读一份战况报告书，少年坐在他对面，静静望着男子专注的侧脸。

男子终于察觉到了，他抬起眼与少年目光相对，示意少年对自己不太得体的视线做出解释。

少年并没有因为男子的注视而畏缩，他坐直身体，叹息般地开口：

“兵长，您有白头发了啊。”

这是个算不得解释的解释，然而男子却好像接受了。他又把目光移回手中的报告书上，平淡地说：“早就有了。”

少年站起身走到男子身边，以手代栉，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从外面看只有零星的几根，但拨开所见的里层，白发已经密到不可能拔光的程度了。

也许是少年灵巧的动作太过舒适，男子并没有发怒，甚至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只是由他继续拨着。

兵长的头发，其实很柔软啊。——那时少年心里想道。

时年854年。

艾伦·耶格尔十九岁。

利威尔三十八岁。

艾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想起兵长白头发的事情。他用力眨了眨眼，随着麻醉剂的效力逐渐减退，他的思维愈发清晰起来。

利威尔就倒在艾伦面前，浑身染满血迹，也不知是他们一路逃出来时所斩杀的守卫的，是巨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的右腿小腿以一种令人揪心的方式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了。

大雨哗啦哗啦的轰鸣充斥着艾伦的耳朵，掩盖了一切他想要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对他的命令也好，呻|吟也好，或者只是单纯的呼吸声也好。他只能尽量去确认对方胸腔的起伏，见到微弱却稳定的脉动之后，才略微安下心来。

利威尔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艾伦不知道他是受伤昏过去了，还是体力透支没办法做出更多的动作。

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情况并不妙。

艾伦想要试着去叫利威尔的名字，只发出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消弭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被囚禁在裁判所的这一年，为了防止他有任何机会自伤以达到巨人化，他们起初拔光了他的牙齿。发现牙齿能够在30分钟之内完成再生之后，又在他口中装上了口撑，并且，再也没有取下来。

他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插着用来固定的铁针，铁针上了锁，利威尔匆忙之间从守卫身上顺来的那一串钥匙只打开了右肩和左膝的锁，因此，他现在只有这两个关节是自由的。

就算还有其他钥匙，他也没办法仅凭这两个关节的动作去对付身体上其他的锁。

摆脱铁针的束缚的方法，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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