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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她只是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没想到竟然是那种地方。
宿郦见他指节泛白,手中的佛珠几近捏碎,吓得赶忙补充:“不过那仆妇说了,姑娘性子乖顺,在琼园从没让她吃过苦头。”
谢昶冷冷一笑:“是么?”
她吃没吃过苦,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
至少离开他身边的那一年,皮肉之伤不在少数。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谢昶的精神都是昏昏沉沉的。
连他都险些撑不过去,谢昶根本无法想象小姑娘经历了什么。
再联想起今日她所受之罪,这些人就算死上千回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宿郦又将姑娘进京的缘由一一细说,最后暗自吁了口气:“好在姑娘还是完璧之身,没有被人糟蹋。今日也幸亏您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
他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梁王府人多眼杂,今日不少宾客都亲眼看到主子从梁王世子房中夺人,众口铄金,加之梁王爱子心切,谣言上暗暗推波助澜,现在外头都在传您……夺人爱妾,好在今日咱们安排百姓上门闹事,梁王无暇顾及,但明日上朝,梁王必会借题发挥,都察院有他的人,那群言官逮到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今日他们原本的计划,便是安排被殷重玉强占良田屋舍的百姓趁着梁王寿宴百官聚集,到梁王府讨个说法,有谢昶坐镇,梁王便不能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去。
没曾想寿宴上竟让他阴差阳错找到了阿朝。
倘若谢昶承认阿朝的身份,言官口诛笔伐,内阁首辅之妹流落青楼,献与梁王父子为妾,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姑娘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名声却毁于一旦。
可若是不认,那便正中梁王下怀,坐实了当朝首辅夺人妾室的罪名,不仅他名声有毁,姑娘往后,又该以何身份自居?
横竖都是两难的境地。
既如此,那她便不是所谓的玉芊眠。
她从来都只是南浔谢家的谢绾颜。
谢昶沉思良久,目光既定,即刻铺纸磨墨书信一封,交给宿郦。
宿郦看完信,当即恍然。
谢昶眉眼冰冷,手中握着那串檀木珠子,缓缓站起身:“那个叫春娘的仆妇,查查她在扬州可还有亲眷,先将人控制起来。另外两个丫鬟暂且留着,我有话问她们。”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宿郦皆一一应下。
“至于琼园和那名盐商如何处置,不用我多说吧。”
宿郦当即领命,“属下知道怎么做。”
又见主子少有的神思倦怠,想来是心中忧虑姑娘所致,宿郦试着劝慰道:“姑娘那边有医女看顾,底下还有丫鬟婆子,大人不必担心,您看上去气色不好……”
“无碍,我去看看她。”
青山堂的一间抱厦临时改成了煎药房,傍晚时分白雾袅袅升腾而上,倒给这座开府以来便无人居住的院子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谢昶过来的时候,里里外外都在忙,几个负责洒扫的丫鬟见到他,赶忙俯身行礼。
谢昶招来青山堂管事的佟嬷嬷,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径直入了正房。
处理伤口用纱布堆放在榻下还未处理,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药香充斥了整个屋子。
小姑娘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也许疼得厉害,睡得并不踏实,鸦羽般的眼睫无意识地轻颤,苍白的面颊在烛火下近乎透明,下巴尖尖的,细颈下两道锁骨凹陷得很深,像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的猫儿,怎么看都有种孱弱可怜的味道。
谢昶记得,幼时她最瘦的时候,似乎都没有这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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