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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筝正待分辩,姑姑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不容她细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那尖利的指甲掐破了如筝的肌肤,暗红的血痕蜿蜒成伤。
"姑姑,你是溟雨,你就是连海潮的贴身侍女对不对?"岳如筝忍痛追问道,"我又是从哪里来的?与七星岛到底有没有关系?求你告诉我!"
姑姑的白裳在风中激扬起来,她的眼神也更加惊恐,"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不要再提了!"
"可是我……"岳如筝还待向她乞求,忽听山路上有人靠近。她不由自主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姑姑浑身一凛,急忙紧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拖向松林深处。
而这边连珺初正匆匆赶回,在远处便听到如筝的哭泣声与另一个女子的叫喊声,他心中一惊,加快了脚步。刚踏上琼台之顶,已见如筝被一白衣女子拽着不放,连珺初情急之下足点青石,倏然掠过树梢,在月空下疾掠至那女子背后,袍袖一震便卷向她肩头。
女子听得风声乍起,不由自主回过头来,连珺初的衣袖上银针耸起,根根尖利,直接便照着她的面门划去。岳如筝惊叫起来,奋力将女子拉到一边,抬手按住了连珺初的肩头,带着哭声道:"小唐,不要伤她!她就是我的姑姑!"
连珺初奋力一收袍袖,后退半步,惊道:"你说什么?!"
"她是我姑姑,也就是你父亲生前的侍女!"岳如筝话音未落,却见被她推至一边的姑姑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怔怔地望着连珺初,忽而发出一声刺破苍穹的笑声,将两人都惊得不敢言语。
"岛主,岛主,我等了那么久,你终于肯离开东海来见我一次了?!"她笑得满眼是泪,干裂的唇角甚至渗出了淡淡血丝。
岳如筝见她这个模样,不由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拉紧了连珺初的衣袖,身子朝他靠去。此时姑姑一步三顿地走到连珺初跟前,柔美的眼中带着万分的期待之情,向他举起了手中的璎珞,痴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我的……别人都说你将我赶走了,再也不会见我一面,可是我明白,你只是迫于无奈,不想让夫人生气才让我离开七星岛,其实你心中一直都有我,是不是?"
她满目柔情,谁料连珺初见了她,竟怔立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岛主,你为何不肯说话?是不是夫人又与你吵架?你尽管跟溟雨说说,我不会告诉别人,在我心中,只会给岛主留有位置……"溟雨说着,便情不自禁地朝连珺初跪拜下去。
"姑姑,你别这样。"岳如筝急得想要去拉起她,却在此时,忽听连珺初在身边颤声道:"是你?"
"是我!岛主你终于认出溟雨了!"溟雨喜极而泣,将璎珞捂在心口,一双眼眸含着深深的幽情望着连珺初。
岳如筝不知连珺初为何会这样问话,不禁转身也望向他。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颊白得几乎没有了血色,胸口不住起伏,像是难以呼吸,又像是在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小唐?"岳如筝很少见他会这样惊惧,不由扶着他的肩膀,想要缓解他的情绪。
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直愣愣的眼光盯着跪在身前的溟雨。溟雨伸手拉着他的衣裾,仰起脸道:"岛主,这些年我一直守在这里,为的就是能再与你见上一面。可是你为何过了那么久才来这赤城山?果然你心中其实并不爱那个姓唐的女人,是吗?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因为与夫人不和才跟那个女人逢场作戏的,我从来不信你会喜欢她,不信!"
"所以你带人来暗算了我母亲,又将我们抓进地牢……"连珺初忽然哑着声音,脸上带着无法压抑的悲愤。
岳如筝如被五雷轰顶,原先轻抚着他的手猛地一抽,惊呼道:"你说就是我姑姑带人暗算你母亲?!"
溟雨望着面前的两人,眼神迷离,忽而朝着墓碑咬牙道:"唐韵岚,狐狸精!是你唆使岛主将我赶出七星岛的吧?我已经离开了岛主,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还让岛主抢走了我的孩子,好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是要让我无依无靠老死他乡啊!"
"姑姑!"岳如筝的眼前一片黑暗,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中徘徊不前,"难道真是你带人害死了唐夫人,还砍去了小唐的双手?!"
溟雨撑着双膝站起来,身形瘦削,白裳翩飞,犹如月下的幽灵。
"筝儿,谁叫她诱骗岛主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见不到岛主,却能找得到这恶女人。"溟雨高扬起双手,紫箫上的穗子在风中乱舞,像是怪物的触须,她的眼睛烁烁有光,苍白的脸颊上丹唇含血,有着说不出的妖艳。
连珺初好似已经没了灵魂,他只觉身子在一分分地下坠,下坠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湿冷的墙壁,粗糙的铁栏,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一切都是灰暗灰暗灰暗。只有母亲瘦弱的怀抱才能给予他微薄的温暖,可为什么连这仅有的依靠都无法长久把握?
溟雨的容颜虽已憔悴苍老,但那细长的眉眼,以及眼角那一滴珠泪痣还是丝毫未变。
他没有办法忘记,正是她带人闯入了天台山深处那个小屋,将尚在病榻上的母亲与年幼的他一并捆绑,塞进了马车里。他也没有办法忘记,正是她尖声呵斥着将他从母亲的怀里抢走,硬是把他拖出了牢房。那一双闪着寒白光芒的钢刀在她手中翻飞如蝶,他不知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这样凶狠,他甚至不知他们所说的连海潮是什么人。
"小弟,你认识连海潮吗?"那个细眉长目的女子俯身朝着他问,唇边带着诡异的笑。
"我不认识……"他被强行按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想要挣扎,可却被两边的人牢牢压住,不能动弹半分。
母亲在牢房中哀哭,女子厌恶地瞥了一眼,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可真不象话,连海潮是你爹都说不认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两个多月便是你爹爹的四十大寿了,你这做儿子的可得要送一份厚礼表表孝心啊!"
母亲死死抓着铁栏大喊道:"不要跟他说这些!他什么都不知道!"
"吵得很!"女子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不是连家的后代吗?我倒要看看,连海潮这唯一的儿子以后还怎么继承忘情剑?"
钢刀架在肩膀上的感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看着那白刃,却似乎明白了这些人所要做的事情。
"不要,不要砍我的手!"他呆了半晌,拼命蹬着双腿想要挣脱,女子大声地叫嚷着,周围的人再次将他的双腿也死死踩住。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有那两道白光在眼前不断闪烁。
他的哭喊声与母亲的尖叫声交错起伏,女子一张秀脸挣得通红,"杂种!杂种!给我闭嘴!闭嘴!"
手起刀落,寒光飞血。
他在昏迷的前一刻,居然看到女子用刀尖挑起两截断臂,疯狂地发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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