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方才让宫人留下的,为的是能继续看那册绢书。
宫人们倒也听话,我说不必在此陪着,她们就走得干干净净,倒是方便我继续开拓眼界。
说来,与这绢书相较,我看过描绘得更精细的春宫。男子女子,无论面容还是身上长着的东西,都画得纤毫毕现,让年少的我不忍直视。
那时,明玉却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对我说,这些春宫图的画师,眼光都歪得很。画女子画得一个个肤白貌美,画男子就一点不上心,一个个仿佛四肢和那物件齐全就是男子了,全然没有那赏心悦目之感。
我问她,怎样算是有赏心悦目之感?
她反问我,你觉得这男子要是换成齐王,是什么样?
我愣了一下。
当时的我,和齐王还没有来往,不过想一想也觉得,画上的男子要是齐王,没有人不爱看。
心头痒痒的。
多年前的几句闲扯,突然因为这小小的绢册而勾起来,让人好像坐在了小船上,荡啊荡。
成婚在即,我知道孟氏说的没错。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眼下,我该面对的事,一样也回避不了。既然如此,就该大方面对,不可打无准备的仗。
我盯着绢册上的字和小画,一边往下看,一边忍不住鄙夷及怀疑,耳根一阵阵发热。
男女之间,真的能做那么多的事么?
还有那些动作……
啧啧啧啧……可真不像话……
夜深了,外面的虫鸣也收了喧嚣,殿内极其安静。正当我看得专心,忽而,我听到些轻微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的脚踩在了丝毯上,底下的木板被压得轻微响动。
心头一阵清醒,我随即将绢册塞在了枕头下面。
未几,纱帐被撩起。
毫不意外地,我看到了那风尘仆仆的人。
四目相对,太上皇看着我,露出讶色。
“还未睡?”他问。
我定了定心神,道:“睡那么早做什么,你反正要来。”
他的目光闪了闪,而后,走进来,在我的床边坐下,注视着我。
“你怎知我会来?”他低低道。
我说:“你若不来,桑隆海为何把我单单挑出来安顿在这韶光殿里?”
这话说得镇定,心里却在骂桑隆海。我先前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哪里有什么误会,这死狗的想做什么,从来不屑避讳。
他的唇边露出笑意,没答话,只拾起我的手握在掌间。
“桑隆海说,你把这原本的床换掉了?”他说。
“那八宝琉璃床,是先皇后用过之物。”我理直气壮,“我住到这里来本已经不合适,若再用那等器物,更是僭越。这等事,你或许觉得无妨,我却不可不在意。”
他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也宿在此处,或者你住到瀚波宫去,便无人说你僭越了。”
我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他仍是笑,忽而俯身来,用力抱了抱我。
然后,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
“想我么?”他蹭着我的颈窝,问道。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世事难料。
从前,他就像一只猫,傲然独美,睥睨众生。仿佛不屑惦记任何人,也不屑被任何人惦记。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为他这风骨而倾倒,觉得那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而现在,尤其是我说原谅他之后,他就总喜欢问我想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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