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的剧痛,且在死前一刻也不会停歇。然而楚狂即便面目全非,顶着这非人痛楚,也不愿放过他。楚狂前扑,与他纠缠,火焰烧到了自己身上,玉鸡卫烫得惨嚎,金爪愈来愈烫,他只得甩掉。
两个人扭打厮杀,显出原始的兽性,楚狂一受濒死的重伤,便自袋里摸出一枚肉片吃下。一片接一片,耳旁的窃语渐而明晰,眼前的黑影也愈来愈多。先前他听不懂那窃语的意思,而今却渐而明晓了。有人对他私语,是师父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
刹那间,天地扭曲融化,再无边界轮廓,在楚狂眼里,万事万物皆似熔浆一般汇作一起,滚热炽烫。师父与他说过,只有化作无拘无束的野兽才能杀得了玉鸡卫,于是此刻他也再无保留,将心底锢锁多年的狂劲倾泻而出!
雷泽营军士、司晨和方惊愚目瞪口哆。他们看见一幅极残忍的图景:两人身上着火,厮打作一块,血肉横飞,不分你我。玉鸡卫身缠烈火,焦黑皮肉一触即破,不得已翻出那小瓶再吃一口“仙馔”,可还未等其起效,楚狂便一剑劈来,斩他头脸。玉鸡卫伸拳一打,楚狂身子几乎断作两截,五焦六府飞散,然而楚狂一面下咽肉片,一面口齿如钉,紧咬着他,剑如骤雨,落在玉鸡卫身上。后来含光剑被打落,楚狂没有剑便用手,手折了便用利齿咬啮,哪怕是被开膛剖肚,也要拿肠子绞杀玉鸡卫。
众人被这股可怖的拼劲震慑住了。楚狂便似一只野兽,爪牙不断被折挠,却永不罢休。方惊愚看他接连不断地吃下肉片,心里也似被刀尖捅作筛子,痛楚难当,当即狂喝道:
“去帮‘阎摩罗王’!”
军士们暴喝一声,抄兵戈而上。眼见楚狂这破釜沉舟的气魄,还有谁会怜惜自己性命?此地龙焰烧天,黑烟滚滚,本就似地狱,生和死并不分明。于是众人端手炮、舞木棹、放火箭,闹哄哄地向玉鸡卫围杀。玉鸡卫在火中打滚,长嚎不已。
方惊愚观察一番,发觉了玉鸡卫的弱处。
那便是——火!
火是世间万事之精。纵使仙山卫因服食“仙馔”而淬炼得一副铜头铁臂,还是会畏惧火,尤其是连延不绝、至死不歇的火。
方惊愚当机立断,喝道:“用火攻!”
军士们得令,一个个将猛火油桶向玉鸡卫掷去,数百支火箭搭弦,对准老者。有人点燃木牌,向玉鸡卫奋力冲锋。被火灼身,雨浇不熄,水淹不灭,玉鸡卫痛楚难当,狼嚎鬼叫。
老人拼力挣扎,许多兵丁按他不住,被他挥拳打断手脚身躯,残肢断臂横飞,然而这一次没有一人退却。被打死一人,又有两人顶上,源源不断。方惊愚抄起毗婆尸佛刀、承影剑,司晨拖着重伤之体,挥舞玉笋芽,一跃而上,将他狠钉在地上。小椒用珠链缚住他手脚,时不时自远处发来一支金仆姑,射穿老者身躯。玉鸡卫如被蚁群包围,无处脱身。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冲天的号子声,方惊愚愕然地转头,只见一群舆隶竟扛着数道巨大铁链而来,这是平日里用以系浮船的链子,极是结实粗壮,此时“走肉”们合力将链圈抛出,锁住玉鸡卫。
“司姑娘!”有舆隶向司晨叫道,“是要这老骟驴动弹不得么?咱们也来帮把手!”
司晨感激地向他们递个眼神,于是众人齐心合力,向四面八方齐拉铁索,将玉鸡卫牢牢锁在中央。一桶又一桶猛火油浇下,老者被困于火中,遭刀攒箭刺,一通神号鬼哭。
这时玉鸡卫拼力挣动,铁索格格作响,仿佛行将拽断。但方惊愚却喝道:“拉紧!”在千百人合力之下,纵使是力抵刑天的玉鸡卫也无计可施。老人一面嘶吼,一面想道:只消让他再吃一口“仙馔”,他便可脱此困境,将这些虫蚁杀个片甲不留!
烈火焚烧他的身躯,肌肤好似被钳子一片片钳去一般,剧痛难当。他也果真悄悄在身上摸索起来,在怀里寻到了那装“仙馔”的矾红小瓶,其中水液还剩小半。于是他艰难地抬手,将那小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塞去。
方惊愚虽察他举动,将承影剑猛然刺出,削他手腕,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玉鸡卫将小瓶一抛,在口里猛然咬碎,漆黑的水液溢出,他大口咽下,嗬嗬笑道:
“晚了,晚了,白帝家的小子,你终究还是奈何不得老夫!”
众人脸色顿时惨白,他们感到一阵极可怖的震颤自铁链子上流来,落进他们掌心里。吃下“仙馔”后,一股热流走遍玉鸡卫身躯,他一面磔磔狂笑,一面负隅顽抗。铁链发出铮铮声响,仿佛将要折断。
可正在此时,一种剧痛贯通四肢百体。玉鸡卫忽觉自己似一只漏毛毬儿,手脚病病歪歪的,使不上力。他猛然垂头一看,只见大片黑斑染上身体,这是不同于烧伤的瘢痕,闪着不祥的漆黑。
“这是怎的一回事?”老人大叫道。
这时一个人影走到他面前,玉鸡卫猛一抬头,却见是楚狂。这时楚狂身上的大半伤已痊愈,只是脸巴子苍白着,像一个幽魂,静静地凝视着他。
楚狂微笑道:
“大人,您吃‘仙馔’吃得太多啦!身子怕是已受不住了。”
这时玉鸡卫方才觉察楚狂的奸计。原来方才他发狂地攻击自己,不惜吃下大量肉片,便是要诱使自己也不停地吃下“仙馔”。自己经年累月服食“仙馔”,本就到达极点,不可再多用,今日一气吃下许多,更教身子骨败坏。楚狂晓得银面人当年因此而死,也想教玉鸡卫尝尝这死法的苦痛。
“你这浑小子,竟打这鬼心思,看老夫不将你捏作两半!”玉鸡卫歇斯底里地大吼。
楚狂说:“只怕大人没那气力。”
玉鸡卫挣扎片晌,确觉自己手脚失力,皮肉簌簌掉落,不一时便露出白骨,身上铁链又缚得极紧。在紧缚之下,他的性命正被“仙馔”侵吞,即将就木。他狂吼怒骂,却始终脱不出这网罗,于是红着眼詈骂道:“小役夫!你以为你便能逃过一劫么?老夫瞧你也吃了不少肉片,那毒性较‘仙馔’更大,还指不定是谁先身故呢!”
楚狂当作没听见,说:“大人还有甚遗言么?”
玉鸡卫凝视他片晌,忽而一咧口,疯疯魔魔地笑。
“呵呵,小贼骨头,你的明日便是老夫的今日,且要比老夫凄惨百倍……”
楚狂道:“大人高看我了,我是我,您是您。我的明日也不会是您的今日。”他忽将两指放在嘴里,打一声唿哨,叫道:
“灭灯!”
于是玉鸡卫惊奇地望见,除却身上烧的烈火外,瀛洲的万余条蓬船竟在接二连三地灭掉风灯,灯火一圈圈暗下去。楚狂的声音并传不到这样远,可舆隶们一见旁人灭灯,也随着照做。
顷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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