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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牙,弯下腰去——林怀尘踅眉,问道:“什么时候被咬的?”制止了她脱靴,小心翼翼的蹲下,握起她的小腿,问道:“有没有匕首?”
原本觉得冷,感官仿佛也被冻住,如今身上暖和起来,伤口似乎也在解冻,滑腻腻的叫人想起里边一股股往外涌的鲜血。紫苏忍痛摇头,道:“大概最开始的时候。”
林怀尘百忙中抬头向她一笑,眉宇亦生动,目光中不掩赞赏:“你倒镇静。”
说话间已把长剑出鞘,轻轻数划,牛皮连同衣料一起掉下,露出纤巧白皙的脚踝。而他轻轻握住,神色间不见异样,仔细查看一番,道:“还好,没伤到筋骨。”那双手没有丝毫温度,冰凉甚似了夜雪,又问她:“你身边有伤药么?”
紫苏想了半晌,方才拍了拍额头笑:“哎呀,我快忘了!”
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极小巧的紫金色小瓶,递了过去:“喏,只有这个,好像可以疗伤。”
林怀尘去了塞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忽然哭笑不得:“这个?”
紫苏茫然道:“怎么?不能疗伤?”透明的眼神茫然的看着他指间的那个小罐,显得稚气美貌,忍不住叫人生出爱怜来。
他只是叹口气,倾转瓶身,流出了粉色膏状药物。气味柔和得如同三月桃花盛开之时,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香。而甫一接触肌肤,药膏便如同凝露般,立时融进了几个伤口中,疼痛立止,几乎是转瞬间,伤口已经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紫苏欣喜的看着自己的脚踝,咯咯笑道:“这么快好了?”又伸出手腕,“那给我手腕也抹一点。”
林怀尘神色古怪的看着她,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莹玉桃花膏。
而他手上这一小瓶,江湖上若是有人以万倍于其重量的黄金出价购买,只怕也是应者云集。只因莹玉桃花只在东海一个岛屿上生长,数十年才开花一次,以其花蕊入药,只要一点,哪怕再严重的刀剑致命外伤也能转瞬间活血生肌。
她已经一把抢了过去,倒了一点抹在手腕上,瞬间肤色已经转为晶莹若雪,和寻常无异。林怀尘看了一眼,只是微笑:“你大哥让你带上的?”
紫苏动了动了手腕,似乎十分满意效果:“你怎么知道?”又晃了晃瓶子,道:“早知道这么好使,就该多要一些。”
他的眼角不经意间滑过笑意,低声说了句“很好”,一掌拍熄了桌上灯火,旋即将她横抱起,斜身掠出了窗外。而此时撞进门内的数人只看得到青光一闪,竟连跨出一步都来不及,只能看着破碎的海棠式样窗棂,在寒风中颇为清冷的发出嘎吱声响。
朝霞叹口气,吩咐手下点起灯,良久,有人走近她身边道:“再也寻不出气息了。”
她缓缓摇头,略一闭眼,似是下了决心:“此事就此了结。谁也不要再提起。”她略带疲倦的制止了妹妹,道:“没有鸽血红,之前我们也寻到了不少百年珊瑚和红玉髓。那些也勉强用得上了。”
透过破碎的槅窗,西北的星子如同碎裂的冰晶,隔了风沙,依然叫人觉得清明
“我向你说清楚,第一,那个女子必定出身名门富贵之家。这还不是重要的——第二,那个男子的武功高不可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且记着接下来我们还要做什么。和那些事相比,哪样是主人最看重的?”她一字一句道,“春水,我命你,不可再去寻那对男女。”
春水听到最后一句,神色一变,那双蓝色的眸子刹那间成为了苍白,缓缓低头,道:“姐姐,我明白了。”
而直到此刻,林怀尘才松了口气,笑道:“难怪他们能一路尾随而来。”
不过是因为她脚上的伤口罢了,再淡的血腥味也会有迹可寻。此刻他将她横抱在臂间,大步踏进了敦煌城中最大的客栈。
他极大方的要了最好的房间,紫苏将半边脸都埋在他胸前,作出困倦不堪的模样,直到小二将二人领进了房,她才单脚从他怀里跳下来,笑道:“平安无事。”而林怀尘淡淡扫了她一眼,才道:“明日我送你出城。紫言在凉州与你会合。”
折腾了近半夜,她连长发都没有挽起,闲闲散在肩后,此时一急,赤脚站在地上,着实是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不回去。”
林怀尘还未开口,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个汉子的声音大声道:“呸,你才是烂泥巴呢!”又冷笑了数声,“那可是一车车上好的高岭土,一路从饶州府运来这里,你倒算算,这该花费多少银钱?”
紫苏将目光转到林怀尘脸上,低低重复了一遍:“高岭土?那是什么?”
林怀尘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模模糊糊的只是如同耀抓住游移在记忆深处边缘的一根蛛丝,却怎么也把握不住。回过神来,紫苏已经倚着床的一侧,身子慢慢倾了下去,大约是太倦了,而黑曼陀罗本身又有催眠的功效。林怀尘在一旁靠榻上盘膝坐起,念了心诀,缓缓入定。
翌日,紫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足酸痛,心下却不由大喜,心知必然是黑曼陀罗的药性已经散去之故。再缓缓运气,果然筋脉中隐隐有了气息流转。她正欲下床,才见到榻边一双崭新的靴子,客房中已经不见林怀尘的身影。她也不急,招呼小二送来了水,热热的绞了帕子,敷在脸上,只觉得神清气爽。
紫苏独自下楼,要了碗暖呼呼的汤面,小二端上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吹开红艳艳的辣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烫得舌尖都没了知觉,紫苏用筷子微微挑了一些面条——都是手工拉出来的,粗细虽然不一,却韧性十足,碗底还有好些驴肉沫子。紫苏一口气吃完,看见一边桌子上坐了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细白脸蛋,几缕长须,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大叔,这面好吃,你不试试么?”她笑嘻嘻的放下粗碗。
那个男子摇了摇头,捻须道:“太辣。并非养生之道。”
紫苏摇头,笑他:“人生得意需尽欢。这欢从何而来?自然是要从心所欲。若是处处难为自己,尽享天年也是无趣。”
“从心所欲?”男子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腰侧的事物,叹气道:“这可谈何容易。”
紫苏眼尖,见到他腰间所悬,是一支莹白色长箫,四个音孔向上,一个向下。最为特殊的,这竟是一支瓷箫,一眼望去,直若玉石般皎然,工亦精好。她有些出神,只是好奇这瓷箫的音色却不知是怎样的。
正在出神间,林怀尘已经回来,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道:“可以出发了么?”
紫苏有些恼怒,也不看他,轻声道:“我不走。”
他只是淡淡扫她一眼,目光冷静,似乎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简单道:“我答应了你家兄长,不能食言。”
“我可没答应。”少女微扬了下巴,一派骄傲,“我谢你的救命之恩,将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我定然也不会推辞……”她竭力说得像是惯走江湖的行家,到底带了稚气,林怀尘先是诧异,随机微微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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