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儿走到他跟前,把碗放在了床头案上,扶着他坐好,又帮他收拾了头发和衣裳,像是在照顾一个婴孩。
他听见小孩儿从案上端起碗,勺了一勺,凑到他嘴边,听见小孩儿微微加重的呼吸声,咽口水的声音。
他听见风吹过窗缝的声音,听见了院子里洒扫的声音,听见了惊飞的鸟鸣,听见了更远一点,少年追逐打闹的声音。
温玉舒从来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声音,纷纷扰扰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的传入他耳里。
“小公子快吃呀,鸡肉可好吃了。”
鼻腔闻到一股香味,是鸡肉的味道,温热的粥,轻触到他唇,又软又稠,还有一点颗粒感。
原来瞎了以后,连嗅觉和触感竟也敏锐起来。
他突然轻笑出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是笑意在也隐忍不住。他笑着往后倒去,伏在锦被之上,笑得肩膀剧烈抖动,上气不接下气。
那小孩儿先被吓了一跳,接着见他竟然在笑,又有些不解,可转念一想,这人背叛了尊上本来要被处死,却被自家峰主救了回来,可不该笑。
这么一理,小孩儿自觉,给他找到了理由,想了想,装着大人的语气劝慰道:“小公子以后跟着咱们峰主,可不能在做让峰主生气的事,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快吃吧,粥凉了就不好吃了,里面有鸡呢。”
只可惜连三句正经的话也讲不完,便又暴露了本性,鼻间闻着鸡肉的味道,口水忍不住的冒。
过了好一阵,温玉舒才像笑够了,撑着床,慢慢直起身子,重新坐好。小孩儿把粥凑上来,温玉舒平静地张开嘴,配合着吃完了一碗粥。
“好吃吗?”小孩儿羡慕的问。
温玉舒点点头,缓缓道:“好吃。”
“一定很好吃,鸡肉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惜峰主不让我们吃。”
“为什么?“”温玉舒声音柔和,问道。
“修道之人本就不能吃太多浑浊之物,更何况我们妖修,像我这种刚化出人形,连尾巴还没有断掉的,更不敢吃这些了。”他声音渐渐低了,委委屈屈的:“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吃过鸡肉了。”
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扫过地面的声音——是尾巴。
“是个小妖怪。”温玉舒心想,他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虎子。”
狐貍取名叫老虎,狐假虎威吗?
温玉舒不动声色问:“是你们峰主,派你来照顾我的?”
“峰主说你刚瞎了,怕不习惯,让我和姐姐一起照顾你。”
“你还有姐姐,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挺着胸膛,特别骄傲:”有,当然有,我姐姐可聪明了,我们峰主亲自给她取了名字,叫小昭——”
“叫你送个饭,怎么这么多话?”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冷着脸寒声说道。
虎子一听来人的声音,顿时熄了火,嗫嚅道:“姐姐……”
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温玉舒当然听得出来,他笑了笑,朝她道:“是小昭姑娘?”
小昭对温玉舒非常戒备,她疾步走到虎子面前,把他挡在身后,并不多话:“公子既已醒了,我这便通知峰主。”说完拽着虎子就往外走。
虎子被拽得踉跄一下,急声道:“姐姐,我碗还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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