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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玄天青挑了挑眉毛:“依薛老爷所见如何?”
“此事……只怕……”薛老爷摇了摇头,突然转换了话题:“不知玄夫人可在府里?”
“一大早就去了店里。”
玄天青皱眉。薛老爷咳嗽一声:“在下一心为女。就腆着脸说了。内人怀疑是有鬼怪作祟,迷了真儿。请了个道士到家里做法,道士说真儿是冲撞了狐仙。若要救她,需要一个全阴之人在夜间陪着真儿,在狐仙出现之时,道士利用全阴之人的身体施法,方可驱除妖孽。这也是事出无法。不然万万不敢提出这般要求。在下只求桑当家的能陪同真儿过一夜。救命大恩,薛某当倾尽身家而报!”
冲撞了狐仙?黑东生呛了口茶,玄天青不悦的转头看了眼咳嗽里明显带着笑意的某人一眼。
“薛老爷请回吧。”玄天青一撩长袍下摆站了起来:“不说你家薛真是否冲撞了狐仙。要我家娘子如此涉险,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如此要求,玄某断然不能答应。”
“玄公子!”薛老爷急急站起了身子:“玄公子留步!在下也是无法。若再如此下去,只怕我家真儿性命不保啊……”
“你家真儿的性命,与我何干?”玄天青再也不耐,眼中出现了丝丝戾气:“薛老爷请回,恕不远送!”
“阿弥陀佛。”
无虑大师道了一声佛号,从内廊拐了进来,挡住了玄天青的去路:“玄施主息怒。薛老爷家的事情,只怕是有些蹊跷。”
“无虑大师?”薛老爷抬头,原本垂头丧气的脸掠过一丝惊喜:“无虑大师,求无虑大师相助!”
“薛老爷这是怎的了?”
门口传来清清淡淡的嗓音,牵住了玄天青的步伐,回头桑娘站在大门的门廊下,身后跟着王大娘。天冷。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袍子,微立的领口滚了点金边,称得她的肤色越加白皙。她并没有看向他,转头对着身后的王大娘点了点头。大娘应了一声,指挥着随后跟着进府的一长串人扛着拎着各式包袱绕过长廊去了内院。她今儿个仿佛有些不同。玄天青皱了皱眉头,又不知是在哪里。一旁的黑东生几不可闻的轻咦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桑当家的。”薛老爷回头:“在下正有事相求……”
玄天青上前一步,突然明白了她的不同之处。她没有如以往一般梳一个已婚妇人的堕马髻,而是盘上了年轻姑娘才会有的斜云髻——她这是何意?!
“薛老爷不用再说,此事没有相商的余地。”玄天青断然开口阻住了薛老爷要说的话,抬头向桑娘看来:“桑娘,我有事要与你相商。”
“如此正好。”桑娘转过了头,没有焦距的视线总算是落到了他的身上:“我也有事要与你相商。”
合上了书房的门。桑娘转身脱了同样淡紫色的披风。丫环小心翼翼的在房间里升起了暖炉和炭火盆退了下去。桑娘搭好了披风走到火盆边坐了下来,伸出双手就着热气搓了搓。玄天青安静的看着桑娘做着这些事情,心里微微一疼。这些日子以来,她明显的消瘦了下去。她的皮肤变成了一种病态的半透明苍白。此时伸出的双手没有半分血色,隐隐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桑娘搓了搓手,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些,抬起了眼睛:“你有何事?”
“桑娘。”玄天青开了口,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桑娘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她的人也如她的嗓音一般,变得清清淡淡的,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经离她远去,而今只剩下淡漠,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渐渐发凉:“如何?”
“薛老爷的事情,你万莫答应。”玄天青捏了捏拳,桑娘垂下了眼:“这个我自然省得。天青若是无要事,桑娘倒是有一事相商。”
“好。”
玄天青慢慢的坐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终是不知道从何开口。桑娘看了玄天青一眼,起身走到书桌旁,身子顿了顿,缓缓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放到玄天青的面前。玄天青抬头,她垂了眼,正静静的看着他,眸子中氤氲着他所看不懂的情绪:“……天青若是对桑娘曾有半分情意,就请签了这封休书。”
第二章夜半魅影
玄天青如遭雷击,身子一凝:“桑娘,你……”
“天青。”
桑娘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生生扯开了一个口子,连呼吸都觉得疼。可是这样的话,既然决定了,终有一天还是要说。桑娘开了口,半转过身子错开眼去:“桑娘本是一届凡人。所求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普通人生活。就如很久以前我曾同你说过,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他金榜题名。只求他能好生对我,与我共度余生。”
玄天青的手紧握成拳,青色的血管狰狞的隆起。她就站在那里,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阳光从敞开的书房窗口流泻进来,在她的皮肤上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是不是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而今走到这一步,他已无力回天?
“桑娘。”
玄天青晦涩的开了口,从心底传来同样晦涩的疼痛。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是如此之深的植在他的心里?只要想到有可能会失去她,整个人就仿佛要疯掉。无虑大师对着碧落化成的桑娘出手之时,明知是假。深心里依然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在更早,当这个女人开始牵动他的情绪之时,他就已经陷落下去了……
“桑娘。”玄天青定了定神:“天青从未想过要用你的身子来破那九龙壁,我……”
“天青。”桑娘转过身子,柔柔的开了口。她从未用这种毫无保留的,满载着对感情的眼神注视过他。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一跳一跳的疼,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告诉她自己的深心里所想。桑娘摇了摇头,缓步上前摁住了玄天青的唇:“明知道人妖殊途。”桑娘哀伤的一笑:“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你的身边。桑娘与你成了夫妻,许是命中注定让我受此一劫。桑娘……知晓天青虽是为镇印而来,天青却从未动过伤害桑娘的念头。否则,数次险境,天青断然不会以性命相救。外间人如何能知你我夫妻情义,桑娘从未怀疑过你。”
玄天青的手抬了起来,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终是无力的垂在了身侧。这个女人明明近在咫尺。此刻却让他清楚地知道,她已下定决心要远离他的生活。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耳边阵阵轰鸣,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将他深埋,从此不见天日。
桑娘顿了顿:“桑娘……愚钝。只求日后能够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生活。我对你而言,不过是朝生夕死的蜉蝣,你对我而言,确是一生一世。天青,桑娘与你注定不能同路而行。长痛不如短痛。此时桑娘抽身,或许还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还请天青从此放过桑娘,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退出我的生活。”
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她的脸上带着自信而明媚的笑容,从绣房里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以三题选亲而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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