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早已不是她儿子,你母亲根本从来都是周氏县君。”张祺裕摇着腿打断他,“现在钱氏平安回家,你林府上照旧一家三口:一切如旧,再好不过,你又有什么好伤心……都说了让你喝茶,吃杏,消消火,酒坛子里泡大的你抱着这浊物就不放!”
林怀章摩挲着手边酒杯,好像倏忽便陷入沉思、抑或是追忆。就在这么个暑气蒸腾的时节、在这么个恍若黄昏的漫长午后,他一晃神,好像忽然就扒在十年前母亲的窗畔。外祖家出了不知什么事,母亲闭门锁户、已有四五日不再见她。他连长姊也不知会自己偷溜出来,就在一个黄昏、看见母亲提笔却笔、借酒浇愁的身影。只是彼时尚且只有六岁的林怀章自然不知杯中之物深浅,只道母亲是偷偷藏起来要独享这宝贝。晚些时候父母出门,那是林怀章第一次醉酒。
好像就是第二日,母亲选择了离开。
那晚生了些什么,他无从知晓,只知中途听到什么响动曾经惊醒,起身是风吹开了窗扇,满室纸页凌乱。再醒来他不知怎的躺在自己床上,当天便挨了父亲一顿好打。养伤时间家里各处的议论不曾传进门来,他是很久之后分明听说了两件事:一是府上曾经进过贼人;二是母亲曾收罗证据为外祖写过封陈情书,可后来却一并不知所踪。而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惊觉此两件事竟生在同一晚——就在他初次偷饮醉酒的那晚,就在母亲“因病”被逐出家门的前一夜。
带倒座下矮凳,他一步三晃、连奔带逃地离开。今早钱氏正式搬离林府,他却甚至不曾前去相送: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不知所措、但无论如何、总归都是不孝。张祺裕“呸”地吐出枚杏核,百无聊赖自言自语,说起该让三娘做个百杏宴,不怕这失魂落魄的家伙不来:“可到底是当了官。”他摇头晃脑,半是落寞、半是慨叹,“只要别像李成,为了做个食客把自己弄成个优伶……呵。”
他忽而轻声嗤笑:
“怎么说,别的本事没有,跑得倒比兔子还快。毕竟当了官,这倒真是个保命的本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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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风本可以脚底抹油早些溜号的,都怪戚晋死心眼非要留在范府听老太师长篇大论的训诫。贴身暗卫向来站在影子里,离酷夏永远差着一步距离,可是饶是如此,今儿下午也将他憋闷得不轻。老太师听信了皇帝之言,一门心思认准荣王近来所作所为件件居心不正:杨珣下狱,他避之不及是以退为进别有用心;皇帝下旨赐郡公府与杨绰玉,是他心怀不轨一力劝谏——他包庇杨家之心昭然若揭,所以主张点到为止、不再追查到底的必然是他而非吕尝,私下里收拢贪官污吏的也必定是荣王而非左仆射。
“你是亲王,堂堂正一品的亲王!”年逾古稀的老太师抱病起身,何其痛心疾,“便就是为稳定着想怕乱了朝政,那也该想方设法的去解决这个问题,不是以此为理由去姑息养奸。仅仅一个付万堂就能昧掉五百万贯,朝中多少道府,大大小小藏了多少个付万堂,杨珣那金山银山难道是黔中道一家供起来的?这随便揪出来一个,就是万万户十数年的口粮!你是先皇长子,是皇帝的兄长,你尚且如此年轻!如何就投鼠忌器,只记得官官相护,不记得社稷生民?还有杨家那座宅子,逾制所建藏污纳垢的酒池肉林,你还求着派给郡主做什么?拆了清算清算填补窟窿去怕都不够!真将那院子推倒了,才能教天下都知道杨珣永无死灰复燃之日,知道你志虑忠纯、无所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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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师字字珠玑,句句振聋聩。如果这不是个无处可逃的陷阱的话。
荆风根本不愿去,进门第一瞬间就想翻窗而逃。可戚晋偏眼睁睁自己入其彀中去——他本该最清楚这其中关窍!吕公讲究制衡不愿深究,老太师则是非分明定要公事公办,他二人这阵子正为如何处置杨党余孽争执不休。所以皇帝赐下圣旨,借戚晋之口将湖兴郡公府转赠新丰郡主——祸水东引,老太师对他贤婿的怒火今日可在荣王身上撒了个干净。但这障眼法毕竟治标不治本,政见不同贤婿泰山迟早还将再起嫌隙。郑邑甚至为此拟定过离间计。
所以皇帝必然不能轻易同意了赵茂赦免。
荣王已如斯声名狼藉,为今之计必然乖乖就范投效皇帝、为他冲锋陷阵扛了那肃清吏治、反对赦免的大旗。而他自己只需在恰当时候和起稀泥假惺惺做个明君。最终结局将与今日这出无甚异同:荣王会替他担下罔顾忠良的罪责;世家则重新团结紧密、且对他感恩戴德。所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不外如是。
所以戚晋沉默以应,从头至尾不一言。
他却不在忧心未来。
连太师他自己也曾护下侵吞国帑的周庵,凭什么偏他戚晋得处处不偏不倚,时时刚正不阿?朝中上下,又有何人就敢说清正廉洁;九州四海何时又如此非黑即白?他虽然连眉头也不曾皱,但这满腹怒怨荆风可听得太过真切。贴身暗卫记起初见之时,对面明明还是个过分活泼好动的皮猴子,当天就因自己说话太冲扑上来昏天黑地打了一架不算,后面还又追到小黑屋里和挨罚关着禁闭的自己又补上一架——那时候荆风还不是惜字如金的亲事府典军,戚晋自然也不是常年冷若寒霜隔三岔五偷偷关起门来生闷气的荣王。可是正如在文雀面前,荆风总有许多话想要一吐为快一样;在木棠面前,这人总似有几分儿时生龙活虎的模样。就比方说现在,木棠冲进堂来的那瞬间,荆风就看着一旁那黑似锅底的面庞瞬间被膛火烧亮:光彩夺目的,还隐约透着些红气,他甚至笑起来,连重瞳的眸子都跃动放着光。
“我不该总在她面前眉头紧锁,会让她担心。”这句话是昨晚戚晋对他郑重强调。或是自言自语?荆风不在乎。
“朝中明枪暗箭经年不休,总是那老几样,谁在乎!”这是荆风在这一刻读懂的。荆风忽然很在乎。
林怀章更在乎。
他经钱氏提点,从钱家脚不沾地赶来,还未上堂便道尽忠皇帝非是良策,接着俯身告罪直言自己近来因家事分神所言不妥。于是前一瞬还乐呵呵蹲在木棠身边那人应声站起,背手冷他一眼,多少有些唯荆风能察觉的慌乱。黄毛后生还在说什么“此番恐无法可解”“并非总能算无遗策”“眼下当静观其变”云云云云,一句一句接一句,戚晋的眼神便不由要向木棠那头瞥去:先一眼飞快的、再一眼轻飘飘的、忽一眼偷笑的、而后是一眼……
暗淡、沉默、继而怒气汹汹的。
目标就在木棠膝间,是团脏污、兼有血迹,印在蓝白色的裙裾上甚是扎眼。偏生她自己还全然不觉,不光方才要急不可耐跑来讲些戚晋早就知道的道理,这会儿还误解了上神色,举一反三主动跳起来要去送林文学出府。戚晋下意识向前一倾身,却到底收回了袖中欲举的手,只是硬挤出个笑,轻轻点头。其后,几乎是她刚刚离开朝闻院的片刻,荆风便蹑足跟上前去。
他根本不该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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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林文学邀了功。
“林、林怀章避了嫌。
“而后,她问林怀章要了字帖。说了些读书所感。”
小姑娘一本正经,还边说边点头,一时将林怀章都惹笑:
“原来书中写的不都是对的。有些就像我娘以前讲的故事一样,离奇、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眉毛有八种颜色的?重瞳倒是没错。但那些周文王啊重耳啊什么的,肯定都在胡说八道。”
小道树影婆娑,墨渍润透宣纸:先印成道微笑的断弧,又四面弥散开糊成一片深沉的阴影。荆风上前去撤了污纸,顺手接了毛笔搁下:
“林文学作了提点,后说起钱氏。她说愿良宝林去信,以作慰藉。”
“她自己提议?”
“林怀章已婉拒。”荆风赶忙道,“其后。济成堂的郎中替她看了病,但又被薛氏请去,少顷才能来复命。另外,木棠既有临写字帖之意,属下便取了《皇甫诞碑》拓本已送去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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