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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姐此时自身难保,哪还敢把弟弟接了进来,只得拿了二两银子,让他先去盘缠,等鹏程回来。风哥寻客栈住下,日夜只是盼望鹏程回来,今天见了官轿,也顾不得体面,径自拦下。
鹏程见了风哥,见他模样,略一皱眉,猜到老母前来扬州的缘由,因在街上,也不好说的什么,只略问了几句,就招呼一个家人上前,从轿内扶手匣里,拿出十两银子,吩咐先带风哥去看个房子,好生服侍,自己重又起轿,回转府衙。
到了府衙,属官,师爷都来迎接,鹏程也顾不得这许多,略拱一拱手,寒暄几句,就往后院走,此时吴登知道信,已经带着家人前来迎接,鹏程见不是原先的总管,皱眉问道:“怎么是你出来?”吴登垂手回道:“是老夫人见小的还算勤谨,吩咐就由小的管着。”鹏程顿悟,笑道:“既老奶奶提拔你,可别辜负了老奶奶。”吴登又回了声是。
说话时候,已经来到后院,此时老奶奶正带着罗氏,抱着贤哥,传了两个说书的,在听书取乐,银姐站在那里伺候,见鹏程来了,银姐脸上难免露出一丝哀怨,忙又低下头去。
罗氏也忙站起,招呼道:“大爷回来了。”两个说书的,也停了口,站了起来,鹏程走上前去,直直跪了下来:“见过娘亲。”老奶奶全当没见到他,招呼那两个说书的:“继续说,最后是什么下场?”两个说书的见老奶奶问,忙堆笑说道:“老夫人要听,小的自当伺候,只是?”说着用目示意,老奶奶这才像刚想起来,笑道:“原来是老大回来了,我听书听迷了,快起来坐吧。”虽是十月天,鹏程却被母亲这一说,说的汗淋淋的,站起来,走到席上坐下。
众人重又坐好,两个说书的也告了座,继续说。原来这出书,说的是宋朝吕蒙正母亲故事,名叫贤母记。吕蒙正之父吕公,在外做官,多年不回,吕母带着儿子,千里寻夫,谁知吕公收了个美妾,对美妾的话,言听计从,见了吕母,只是不喜,虽收留母子,却全无半点夫妻情意。美妾又在旁边,只是搬弄是非,吕公翻脸不认他们母子,三九天气,把他们母子赶出家门,破窑栖身。后吕蒙正得中状元,吕公却贪污被贬,美妾卷逃而走,只剩的吕公一个,在破屋栖身,贤良吕母派人找回吕公,在家砌墙不见,言妻可不见夫,子却不能无父。吕公虽羞惭,却自己先错在先,全无主意。
两个说书的,技艺精湛,讲的栩栩如生,特别是破窑栖身一段,一边是母子无寒衣取暖,相抱而卧,吕母言道:“儿啊,且绻了腿,靠在娘身,娘用这热心暖了你。”一边是吕公拥着美妾,在那暖酒做乐,全没有一丝念夫妻父子之情。
老人家泪是极易流的,老奶奶早已泪流满面,鹏程自知母亲点这本书,是何用意,只是如座针毡,却不敢说话。银姐早已羞愧难当,脸红的就像煮过的螃蟹。
一刹时,说到吕母不肯见吕公那段,老奶奶点头,叹道:“如此贤良之人,那种男子,只是玷污她。”罗氏听得婆婆这样说,想起自己软弱,若有书中女子一半,也不至于今天这个下场,只是低了头,不语。
书已结了,两个说书的站起来,笑道:“老夫人可还要小的再伺候?”老奶奶笑道:“两位讲的极好,惹得我都哭了,今日辛苦,先请回去歇着。”随后又命吴登给他们上好的赏钱,两个说书的谢过老奶奶,这才走了。
老奶奶这才看向鹏程,笑道:“老大,你出外几年,越发出息了。”鹏程见母亲和颜悦色,想起自己为奉承银姐,所作所为,越发胆战心惊,只是家人在前,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了头,玩弄那桌上的摆设。
老奶奶见他这样,哼了一声,吩咐奶妈:“把贤哥给大爷瞧瞧,他不是想儿子了吗?”
奶妈抱着贤哥,交给鹏程,口里还在说道:“大爷快瞧瞧这小官官,长得可有福气了。”鹏程接过孩子,见孩子睁着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看那相貌,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孩子也长得甚是白胖,见罗氏已经消瘦一些,不由羞愧难当。用目示意那些伺候的家人都下去,把孩子抱给奶妈,让她抱着孩子去玩。
厅内此时只剩他一家四口,鹏程走到老奶奶面前,双膝跪地,呜咽出声:“儿子不孝,让老母奔波,实为罪人。”
老奶奶见他悔悟,长叹一声,也不叫他起来,银姐见鹏程跪下,自己忙也跟着跪下:“此事全是奴仗着大爷宠爱,才惹出来的,老奶奶要责罚,还请责罚奴,就算被赶出去,也全无怨言,只求。”说到这,银姐转头看向罗氏:“只求大奶奶看顾好贤哥,那也是奴为大爷留得一点血脉。”说到这,银姐已泪流不止。
老奶奶没料到银姐有这番话,细一思量,反笑起来:“新娘这番话,全无道理,别说你已经给大爷生下个儿子,除了这次。”说到这,老奶奶也没说下去,只道:“你既已知错,我不罚你,不合道理,把你赶出去,又不好听。”银姐大气也不敢出,只等老奶奶的发落,老奶奶说到这,停了停,转向罗氏:“大奶奶,你的意思?”罗氏见老奶奶帮她长脸,自从她进了杜家,也没几次,忙站起来笑着答道:“此事自有婆婆做主,媳妇。”却见跪在地上的鹏程,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忙转口说:“既这样,她服侍大爷这一年多,也有功劳,媳妇的意思,就让她与丫鬟们共住一月,也不许到上房来,婆婆以为如何?”
老奶奶点头:“既是大奶奶的意思,就这样办吧。”说着往厅外喊了一声:“来人。”回头见鹏程还跪着,叫他:“起来吧,以后可不许胡闹。”此时早有丫鬟进来,垂手侍立,问道:“老奶奶有甚吩咐。”老奶奶指指跪着的银姐:“把银姐送下去,换了好衣裳,簪环也不必带了,送去浣衣,这个月,不许她再到上房来。”
丫鬟虽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搀起银姐,银姐听得老奶奶居然让她去洗衣裳,虽有不满,此时保住家中地位要紧,心里想到,横竖就是一个月,重又给老奶奶,罗氏,鹏程磕头,这才下去。
鹏程虽心疼爱妾,却不敢违了母亲的意思,见银姐下去,母亲脸色和缓了些,重又上前,问道:“娘想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儿子给娘弄去。”老奶奶看看他,面色一沉:“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有帐和你算。”鹏程莫名。
老奶奶看着他:“你做官这么几年,出息了,把亲戚都不认了,只是认那什么左门歪道的,让你大奶奶伤心。”鹏程是极伶俐的,忙走到罗氏跟前,作个揖:“大奶奶在上,小的这里给你陪不是了。”罗氏撑不住,笑了:“在婆婆面前,你也好意思?”
老奶奶看了也笑:“只要你们夫妻和睦,就是好事。”鹏程这才对老奶奶道:“娘,这件事情,全是那些下人的不是,我只告诉舅兄,让他送喜儿回去,谁知那总管。”说到这,鹏程停一下,笑道:“亏得娘把他撵出去了,竟告诉舅兄,让他收拾行李回去,害得我这里书信往来全无人,本打算回来就写信向舅兄道歉,让他回来,谁知娘就把他带了回来,如此处置,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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